认出她眼底的惊慌,欧阳才警觉自己一时失去了理智,他懊恼地咬牙,试图平复自己过于激狂的情绪,良久,那一场在他眼底烧起的火灾终于熄灭。
“不能是我吗?”他黯然望她。
“嗄?”
“你刚刚说错了一句话,我最爱的人,不是我爸,是你。”墨黑的眼潭幽幽深深的,卷着危险的情感漩涡。
她摇摇欲坠,感觉自己似乎随时会跌进去。
“为什么不让我当你的家人,又做你的情人?如果我有一天要结婚,那对象也只能是你,你懂吗?”
他说什么?她在那漩涡里挣扎。
“我知道你怕,太多次恋爱失败的经验,让你不敢把我当成恋爱的对象,可难道你就不能考虑一下吗?”
考虑什么?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傻了,整个人呆呆的,教他又心疼又忍不住觉得可爱。
“我想做你的情人啊,童童。”他忽地叹息,低下头,性感好看的唇,眼看着就要覆上她的。
她骇然,热浪在体内翻滚。
“不要靠近我!”她猛然往后跳开,惊疑不定地瞪着他.“你……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既然知道我怕,就不该说出来,为什么还要说出来?我们、我们绝不能是情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啊!我永远也不要失去你。”
“你不会失去我的,我保证。”他上前一步,焦急地想说服她。
她却往后又退了一步。“你要怎么保证?你能确定我们百分之百会成功吗?万一失败了怎么办?万一哪天你觉得我不适合你怎么办?”
“童童,你相信我,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难道你不懂吗?”她沉痛地吶喊,这回,换她眼底烧起大火。“因为如果是你,我没办法有格调啊!如果……万一我失去你,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以前失恋了,有你陪在我身边,如果连你也不要我了呢?如果连你也离我而去——”她倏地沉默。
未尽的言语,在两人心中,敲打着伤感的余韵。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明白她最深的恐惧,却不知该如何说服她,只能低低许诺。
“你不懂。”童羽裳摇头,望着他的眼,漫着绝望的轻烟。“失去别的男人,我顶多感觉懊恼,难过伤心个一阵子也就算了,我还是可以做自己,做那个每天对你撒娇耍赖的童羽裳,可是……如果失去了你,我失去的就不只是一个恋人,而是家人,是最亲的人,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我失去的,会是……会是半个自己啊!”她哽咽地姻一承,语音破碎。
所谓失恋要有格调,也只不过是针对那些说到底终究是外人的恋人吧?若失去的是自己的骨血,是自己本身,还能谈什么格调吗?
她泪眼朦胧,忽地双腿一软,站立不住,幸而他及时展臂拥抱她。
“我懂,童童。”他轻轻点头,凝望着她的眼,缭绕着说不出的柔情与理解。
她呼吸断了。“你真的懂?”
他微微一笑,趁她心神恍惚时,低下唇,吻去一颗憩息在她嘴角边的泪。
那柔软至极的碰触,像一根羽毛,搔痒她心房,她霎时下知所措,粉颊如秋枫染霜。
见她羞红了颊,他似乎也有些窘迫,别开眼去,俊颊隐隐浮漾红潮。
气氛,暧昧。
正当她以为,两人就要这样尴尬到地老天荒时,他忽然哑声低语:“你以为只有你怕吗?童童,其实我比你还怕。”
他比她怕?怕什么?她怔仲地望他。
“所以,我会给你时间。”
“给我时间?”她茫然。“给我时间做什么?”
“等我。”他转过眸,炯炯眸光直直望进她眼底。“我去帮你把勇气找来。”
“勇气?什么勇气?”
“跟我恋爱的勇气。”
第十章
他去旅行了。
在那夜与她深谈过后,他说,关于是否要回父亲身边帮忙这件事他还要考虑,但有件事,他要先去做。
他要先去替她找来与他相恋的勇气。
“什么?”她听得迷迷糊糊。“你要去哪里找?怎么找?”那勇气,是能找得来的吗?
“我也不确定自己找不找得到。”他说得好玄。“但总之,我要出门旅行一趟。”
于是,在处理完几个手边的案子后,他暂时关了事务所,放小李大假,自己也背起行囊,出国流浪去。
就这样,把她一个人,留在台湾了。
“欧阳搞什么?!”两个好姊妹听罢童羽裳转述的来龙去脉,都是大吃一惊,庄晓梦更忍不住开炮。“你是说他跟你说了那一堆话后,就一个人跑去旅行了?”
“是啊。”
桌上一壶花茶差不多喝干了,童羽裳添了些干燥花瓣,重新冲过,然后给前来拜访她的庄晓梦和沈静,一人斟了一杯。
沈静捧起茶杯,浅啜一口,深思地嗅着淡淡的玫瑰香。“他说要出门去帮你找勇气?那要怎么找?”
“我不知道。”童羽裳苦笑。“他说得不明不白的,我也听不懂。”
“奇怪了。”庄晓梦趴在贵妃榻上,抓起一个靠枕垫在下颔,骨碌碌的大眼望着童羽裳。“欧阳这家伙,平常我就觉得他怪里怪气的,没想到果真很怪……找勇气?什么嘛,那东西能找到吗?”
“他哪里怪里怪气了?”童羽裳坐过来,轻拍好友脑勺一下。“他正常得很。”
“干么?说一句你宝贝弟弟你就舍不得了啊?”庄晓梦翻白眼。“我就不信你听到他说那些鬼话时,不觉得奇怪!”
她的确觉得怪,但绝不会在这个毒舌的女人面前承认.
童羽裳倔强地噘唇,捧起茶杯,在掌心里转着玩。“我想他说的『找』一定不只是表面上的意思,只是我笨,想不通而已。”
“你是说他在暗示你?”庄晓梦兴趣来了,上半身如人鱼挺出海面。“那会是什么?”
“我知道就好了。”童羽裳彷徨地低喃,蓦地扬起眸,祈求地望向沈静。“静,你说呢?欧阳是什么意思?”
沈静摇头,饶是灵慧冷静如她,也猜不透欧阳的用意。“你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吗?”
“他说要先到美国,再到南美几个国家,然后从智利的一个岛上登船,到南极去。”
“南极?!”庄晓梦又惊又喜。“他真的要到南极去吗?好棒!极光,还有企鹅,哇,人家也好想去喔!”
童羽裳哀怨地瞟好友一眼,虽然她自己也一直向往去南极,但这不是兴奋的时候吧?没见到她心情郁闷吗?
“他打算去多久?”沈静问。
“不知道。”童羽裳叹息。这又是另一个让她烦恼的问题了,欧阳不但出国旅行,连去多久都不确定,要到何时,他才能找到他所谓的“勇气”,带回来给她?要到何时,她才能与他再相见?
“他才去了几天,我已经开始想他了。”她无助地承认,抓起一个HelloKitty抱枕。这抱枕是欧阳送给她的,抱在怀里,她仿佛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暖暖的,很令人安心。“我昨天接到他的明信片,从旧金山寄来的。”
“旧金山?哦,IleftmyheartinSanFrancisco!”庄晓梦胡乱地哼几句这首英文老歌,狡黠地眨眨星亮的眼。“你小心喔,童童,欧阳长得那么俊,一定有很多外国美女倒追他,到时万一让他在旧金山遇上哪个真命天女,你就完了!”
童羽裳心一跳。“他才不会!”他会吗?不,不会的,他答应过她,他会回来的,他不会离开她,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