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镇定地回视柴玉明挑衅的视线,嘴角噙的那抹礼貌而淡漠的笑丝毫不变。
“柴副总裁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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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
什么声音?
茫茫昏睡中,某种庄晓梦无法分辨的声响由远而近,像驼铃一般,悠悠地荡入她充满焦渴的沙漠梦境。
水,谁能给她一杯水?
曳着驼铃声缓缓行来的路人对她微笑,递出一杯沁凉的水。
她感激地接过,虚弱的手却接不稳,打翻了。
水!她的水!
珍贵的水珠瞬间便让沙漠给吞没,一滴不剩。
怎么办?她抬起祈求的眼,望向骆驼上的男人。
“没有了喔。刚刚是最后一杯了,谁教妳不好好珍惜?”男人笑着,湛眸闪着黑曜石般神秘的光芒。
是墨未浓!她忽然看清他的脸,既绝望又生气。
他笑得好坏,好狠的心,他怎么舍得如此对待她?他一点都不心疼吗……
叮咚!
驼铃又响了……不,不是驼铃,好像是门铃,奇了,沙漠里怎会有门铃?是她听错了吧?
庄晓梦睁开眼,迷茫地望着一室幽暗,好片刻,只是怔怔出神,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叮咚!
没错,是门铃!她总算清醒了,抓起床头闹钟,瞥了一眼。
七点多。
她强撑起倦怠的身子下床,头痛的情况比之前好些了,但步履仍是虚浮。
这时候会是谁来找她呢?不可能是童童,她今天要出勤,也不会是静,最近安亲班要办才艺表演,她忙翻了。
难道会是……他?他来看她了?
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不可能,庄晓梦仍是抱着一丝希望拉开大门,期盼能见着那个在梦中坏坏地欺负她的男人。
首先映入眼底的,是一条深蓝色的条纹领带,她开心地冲口唤:“未浓!”眸光往上飘。“你怎么来──”
她蓦地顿住,尴尬地睁大眼,像一只咬到自己舌头的猫咪。“是你啊,欧阳。”语气掩不住失望。“你怎么会来?”
“童童打电话,说妳感冒了,要我有空来看看。”被唤做欧阳的男人微微一笑,假装没注意到她的窘迫。“我可以进来吗?”
“嗯。”庄晓梦侧身,让他进来,一时意态阑珊,身子撑不住,软倒在沙发上。
“妳还很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陪妳去看医生?”欧阳关心地问。
“不用了。”身体在沙发上蜷成一只赖皮的小猫,也不在乎姿势难看。“我刚吃了退烧药,又睡了一觉,好多了。”
“先喝点水吧。”欧阳斟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
她接过,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杯,心满意足地舌忝舌忝干燥的嘴。“谢谢。”
“妳肚子饿了吗?我煮点稀饭给妳吃。”
“感谢。”苍白的脸懒洋洋地靠在沙发扶手上,庄晓梦睁着眼,望着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男人身影。
他是欧阳太闲,童童的干弟弟,三个女人私底下都戏称他为欧阳弟弟。
童童经常当着她和静的面抱怨这个干弟弟,说哪有人这么无聊,会替自己改名为“太闲”,说上天未免把他雕刻得太美,根本是来让女人自惭形秽的,说他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比管家婆还啰唆百倍。
每次一数落起他,童童总有说不完的话,但其实谁都明白,从以前到现在,她最疼的就是这个男人。
“欧阳,听说你总算交了个女朋友?”庄晓梦好奇地扬声问。这消息是前不久童童喝醉酒,无意之间泄漏的,当时她跟静听了都很震惊。
“谁说的?”欧阳太闲自己彷佛也很震惊,讶异地回过头来。
“当然是童童啊。她说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像洋女圭女圭一样。”跟欧阳弟弟简直是金童玉女──当时童童是这么形容的。
“洋女圭女圭?”欧阳太闲先是蹙了蹙眉,两秒后,眉心舒展。“是铃铃吧。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那她是谁?”
“以前在辅育院认识的朋友。”他淡淡地说,毫不避讳自己曾出入少年辅育院的过去。
“真的只是朋友?”
“是啊。”
“那就好。”庄晓梦唇角微弯,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欧阳奇怪地扫她一眼,耸耸肩,继续煮稀饭。煮好了,他关上火,盛了一碗端到客厅。
庄晓梦坐正身子,慢慢地拿汤匙舀粥吃,白粥撒了些葱、蛋之类的料,煮得清淡,焖得又软又透,对病人来说,很容易入口。
“对了,童童最近是不是又失恋了?”欧阳坐在一旁等她吃粥,随手拿起杂志翻了翻,几分钟后,忽然放下杂志,问道。
“失恋?”庄晓梦抬眸迎视他。
“她最近又开始躲我了。”欧阳解释,眼神变得锐利。
“是这样吗?”庄晓梦握着汤匙,陷入沈思。说起她那个总是恋爱又总是失恋的好友,平常总是笑嘻嘻的,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被男人抛弃时还得面对欧阳的碎碎念。
所以每逢失恋,童童总是能离欧阳多远就多远……
“我不晓得耶。她没跟我们说。”
“该不会是没脸说吧?”欧阳怀疑。
“应该不会吧。”被他这么一说,庄晓梦也担心起来,难道童童今晨那开朗灿烂的神态都是装的?其实是有苦说不出?
唉,她怎么都没注意到呢?庄晓梦怪自己粗心。
正恍惚间,门铃响了,欧阳走去应门,她还愣在沙发上继续发呆。
门打开,门外站着个身材高挺的男人,领带松松地垂在胸前,墨发让风吹得微乱,额上冒着汗滴,一手提着公事包,一手提着一袋东西。
“你是谁?”欧阳问。
“你又是谁?”男人反问。
两个男人同时瞇起眼,锐利地打量对方,好似擂台上对战的拳击手,互掂对方分量。
欧阳首先自我介绍。“敝姓欧阳,晓梦的朋友。”
“墨未浓。”墨未浓回报姓名,却不为自己和庄晓梦的关系加任何注解。
是高傲吗?还是矜持?
欧阳微微一笑,早从墨未浓藏不住敌意的眼神猜出对方的身分,他回头,凉凉地喊:“晓梦!有『客人』来了。”
庄晓梦一震,这才从沈思中惊觉。她回头,认出来访的人是墨未浓,先是不敢置信地愣住,接着眼眸一亮。
“未浓!”她搁下粥碗,迎上前。“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相对于她的喜悦,墨未浓的反应却是冷淡,脸色不甚好看。
她一怔。
欧阳旁观两人四目交接,彷佛能听见空气中强烈的电流滋滋作响,他隐忍住笑意。
“晓梦,既然妳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看妳。”语毕,他停了两秒,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展臂轻轻抱了不明所以的庄晓梦一下,这才挥挥手离去。
他走得潇洒,故意留下的烂摊子可不好收拾,墨未浓脸色铁青,像尊石像死钉在原地。
“进来坐啊。”庄晓梦招呼他。
他动也不动,锐眸一瞥,见客厅茶几上搁着一碗没吃完的粥,眼色更阴沈,不着痕迹地把提在手中的塑胶袋往身后藏。
他以为自己这举动轻巧得神不知鬼不觉,孰料庄晓梦仍是注意到了,换个角度,往他身后探了一眼,确定他手上提的正是粥品之类的小吃,心下恍然。
“是专程买来给我吃的吗?”她仰起头,微笑注视他。说也奇怪,他脸色明明很难看,她却觉得见到了这世上最好看的一张脸孔,心动得不得了。
“什么?”墨未浓装傻。
“这个。”她索性来到他身后,抢过他勾在手中的袋子,高高举起,在他面前晃呀晃,晃得他好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