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他很气她,在战场上发了疯似地冲锋陷阵,想把对她的怨,对她的恨,都发泄在杀敌上。
他甚至想过,索性就这么死了,也无所谓。
可偏偏死不了,还莫名得到了个“狂战土”的称号。
将官士兵们,将他当成了英雄,镇日歌功颂德,却丝毫打动不了他的心。
他,依旧寂寞空虚。
他想要的,根本不是那些崇拜的眼神,热烈的欢呼,他真正思念的,是被她拥抱的温暖。
他不想夺皇位,只想摘取她甜美的微笑,江山如何锦绣,也及不上她抛来的一记媚眼。
他只要她,只要她的温柔,她的淘气,她如阳光融煦、又似大海宽广的爱。
他要她的爱,要她爱他。
“我只要妳……爱我啊。”羽帆痛楚地低喃,扬起眸,无神地望向窗外惨澹的月光。
皇位算什么?城池算什么?只要她愿意陪伴她身边,他全都可以不要,全都可以舍下。
那几座边城,虽然荒凉,却是形势险峻的要塞,送给她,等于送给千樱几道门锁,能更从容抵御外敌来袭。
他知道,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也希望能藉此证明,对他而言,她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
她,可领会了他这一腔情意?
夜风吹来,摇动了半敞的门扉,发出扰人的声响,羽帆微拧眉,起身前去开门。
双手攀上门缘,还来不及拉上,一道朦胧倩影便闯入他视界,他僵立原地,方寸不争气地乱了。
“让我进去,好吗?”来人正是云霓,她娇喘细细地站在门外,显是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廷侍卫。
他愣然,没料到她会忽然从王宫来到这迎宾馆,一时措手不及。
“我进来了。”趁他没反应过来,云霓忙踏进屋里,反手开上门,隔去外人打扰。
羽帆瞪她。“妳怎么来了?”
她没回答,旋过身来,痴痴凝睇他,眼里,还含着迷离水烟。
他让她异样的眼神看得心狂跳。“妳、妳做啥这么看我?”
“宽衣。”她突如其来道。
“什么?”
“我替你宽衣。”她忽地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扯他衣带。
他骇了一跳,狼狈地欲侧身闪过。“妳搞什么?云霓!”
“嘘,乖乖地不要动。”她柔声哄他,小手仍然抓着他衣带不放。“一下就好了。”
“什么一下就好?”他粗声驳斥。
哪有姑娘家一进门就要给男人宽衣的?她可是堂堂女王耶!门外还有一群侍卫守着,孤男寡女和他共处一室也就罢了,竟然还对他动手动脚?她还要不要脸面?
“你别扭来扭去嘛。”她嘴上抱怨,手上动作可一点没慢,不旋踵,已俐落卸下他外衫。
“喂!妳到底想……”玉手忽地攀上他后背,他身子一僵。“妳放手!”
“我不放。”她固执地仰望他。“除非你打我。”
“妳!”居然威胁他?
见他瞠目结舌,她便知他舍不得动手打她,又是得意,又是感伤地微微一笑。她踮起脚尖,柔柔在他耳畔吹气。“我想亲亲你。”
他一震。“什么?!”
“我要亲亲你这儿。”云霓盈盈旋身,来到他身后,芙颊贴上他坚硬的后背,缓缓摩挲着。“很痛,对不对?”她哑声问,“没关系,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很快就不痛了。”
她究竟在做什么?羽帆脑海瞬间空白,傻站在原地。
忽地,柔荑撩起他单衣,粉女敕的唇瓣直接那凹凸不平的背脊。他陡地一颤,惊慑地感受那奇妙的触感。
“这伤,一定会好的。”她一面吻他,一面温柔地呢喃。“就算今天不好,明天也会好,总有一天,它不会再痛的,因为我每天每天,都会亲亲你这儿。”
他全身僵硬。“妳……疯了吗?”
“我是疯了。”她轻轻叹息,自身后搂住他的腰。“为你疯狂。”
她果真疯了,一般人见到那丑陋的印记若不是嫌恶,也要惊愕,她怎能如此毫不在乎地亲吻它们?
“妳认不出我背上剌了什么字吗?”他干涩地低语。
“我当然认得出来啊,又不是不识字。”
“那妳怎么还能这么做?”他蓦地嘶吼,转身推开她,泛红的眼眸燃着熊熊烈火。“那是『孽种』啊!是我娘亲手一刀刀刺下的字!她说我是孽种,妳究竟懂不懂这什么意思?”
“我懂啊。”她仰望他,微笑着流泪。“你娘不肯疼你,她不喜欢你,不爱你。”
他无言地瞠瞪她,她的坦白令他喉头发紧,她的泪水更令他心窝揪拧。他别过头,忽地不敢看她。
她上前,温润的玉手抚上他冰凉的颊。“没关系的,羽帆,她不肯疼你,我来疼。好不好?”
他全身战栗。她说什么?
“她不喜欢你,可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她不爱你,我却好爱好爱。”她含泪,低低地、细声细气地说道,“我会把你当心肝宝贝,每天夜里都抱着你睡。好不好?”
他震撼地望向她,眸中的火灭了,漫开淡淡水雾。
“妳说……妳说什么?”他努力瞪她,努力粗声粗气地表示自己的备受冒犯。“妳把我当孩子吗?”
对他不悦的指责,她只是浅浅地、甜甜地扬起唇。“你是我的男人,也是我的孩子。”她低语,看着他的眼,好温柔。
他被她看得脸发热,全身滚烫。“妳……妳这妖女!表丫头!谁许妳把我当成孩子的?我年纪可比妳大得多了!”
实在拉不下脸面,他索性一把揽过她纤腰,粗暴地攫住她的唇。
这女人太嚣张了!不给她点教训不成!
羽帆昏然想,怀着满腔懊恼意欲蹂躏她,可那起初还似狂风暴雨的吻啊,不过一会儿便雨过天晴,温柔和煦起来。
他对她的思念,如此之深,他日日夜夜盼的,便是能与她重逢,如今好不容易能将她抱在怀里,又怎舍得不好好怜惜呢?
他吻了她许久,直到过瘾了,痛快了,悄悄一解相思之郁了,才捧起她清丽的脸蛋,直盯她烟媚水眸。
“是东方傲告诉妳的吗?”
她点头。“嗯,他全告诉我了。”
“那多嘴的家伙!”他歪了歪唇。
“他才不多嘴!他是你的好知己,他很关心你,你明白吗?”她为东方傲辩解,顿了顿,又娇羞地补了一句:“我也很关心你。”
“真的吗?”
“真的!你知道吗?当我听闻你果真上了战场,我有多惊惶吗?我好担心,担心……你再也回不来了。”
“傻丫头。”他弹指,戏谑地赏了她额头一个爆栗。“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怔望他,好片刻,才咬着樱唇说道:“我……我一直想跟你道歉,羽帆。真的很对不住,我不是有意害羽竹也陷入战乱,其实我……”
“妳不必说了,我明白妳的苦衷。”他微笑地打断她。“有人把来龙去脉全告诉我了。”
嗄?有人告诉他了?云霓茫然眨眼。“谁?”
羽帆别过眸,有些尴尬地解释:“我忘了告诉妳,我班师回朝的时候在边境捡到一个男人。”
“谁啊?”
“妳曾经迷恋过的那一个。”
“我迷恋过?”她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你说风表哥?他没死?”
俊眉一挑,鹰眸一瞪。“哼,妳果然喜欢过他。”语气明显浸着酸味。
云霓不禁轻轻一笑。“你吃味了啊?你自己方才不是也说吗?是『曾经』,不是『现在』。”
“哼。”味道还是很酸。
“好啦好啦,别不开怀了。”言笑晏晏地哄他:“我向你发誓,现下云霓喜欢的人是你,这一辈子都会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这还不成吗?别吃味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