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问了这花信是故意逗她吗?
云霓瞇起眼。“大人真爱说笑,羽帆又不在这宫里,朕如何亲自问他?”
“谁说他不在这儿?”花信眨眨眼,星亮的眸光显露几分调皮。“未来的王夫正在殿外,等候陛下您宣见呢!”
羽帆就在殿外?云霓心下一震,顾不得女王形象,直觉便从王座上惊跳而起。
殿内大臣知她心情激动,皆是抿嘴窃笑,其中尤以花信为最,笑容诡异得宛如偷腥的野猫。
她烧红了脸,忙咳了两声,强装镇定地坐下,藕臂一挥。“宣他进来吧!”
辟员高声唱名后,大殿入口,果然走进一个伟岸男子,剑眉星目,挺鼻方唇,狂傲霸气的身姿,一进来,便搅动殿内一股不寻常的气流。
众人皆是屏息望他,而他一双深邃凌锐的眼,却只在意王座上容姿绝丽的佳人。
“羽帆参见女王陛下。”他清冷扬嗓,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起伏。
他,恨着她吗?为何他脸上的表情,如此漠然,不见任何与她久别重逢的喜悦?
云霓怔怔地望他,一颗芳心,直往下沉。
“羽……”她该如何唤他?“二皇爷的丰功伟迹,眼虽远在千樱,也颇有耳闻,真是……了不起啊!”
不对!她想对他说的,根本不是这些疏远的客套话,她真正想问的,是他近来可好?可曾……思念过她?
但她不能问,不适宜问,也问不出口。
“陛下谬赞了。羽帆不过是尽匹夫之责,保护自己家园,何来功业可言?”
是啊。护卫自己的国家,确是应当。
云霓方寸一颤,闭了闭眸。他该不会是前来与她算千樱秘密借道给雪乡的帐吧?
“陛下请放心。”彷佛看透她内心思绪,羽帆冷冷一笑。“羽帆很明白,雪乡此次攻打羽竹全然怪不得您,一切都是那叛国贼风劲自作主张。”
叛国贼!
云霓暗自苦笑。他就非要如此挑动她最敏感的神经吗?
“贵国能理解千樱的苦处,那就最好了。”她涩涩道,“但愿此后我们岛上三国都能和平共处,让所有百姓安居乐业,不再为战火所苦。”
“陛下年纪轻轻,却有如此仁心柔肠,体恤民情,羽帆甚是佩服。”
这是讽刺吗?云霓悄然吐息,蓦地一阵头疼。
“不知二皇爷突然造访千樱,有何要事?”她轻轻一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微笑问道。
他注意到她的不适,星目一闪。“在下是前来正式提亲的。”
“什么?”她一愣,脑海霎时空白。
“陛下该不会忘了,去年底您已应允我国使节代我提出的求亲?”他半嘲讽地问。
她当然不可能忘。问题是,他还要这桩婚事吗?
“请陛下遵守诺言,履行婚事。”他低沉道,声嗓似略略紧绷。
云霓更是惘然。“我……朕自然会信守承诺。”她吶吶应道。
“多谢陛下。”羽帆弯了弯腰,借着欠身行礼的动作掩去异样的眼神,然后,他拍拍手,示意殿外的东方傲进来。
“启禀女王陛下,这是我家皇爷送上的聘礼。”东方傲举高手,献上一轴书卷,嘴角半勾着,似笑非笑。
云霓接过书卷,摊开一瞧,竟是一张标示了几座城池的地图。
“这是--”美眸看向东方傲,满是不解。
“这图上的城池,都是皇爷辛苦打下的江山,权充聘礼,不成敬意,请陛下笑纳。”
什么?!
听闻东方傲的解释,满朝文武震惊莫名,皆是面面相觑。
捧着地图的云霓亦是难以置信,樱唇讶然微张。
她没听错吧?羽帆竟将这几座雪乡国的边城……全送给她了?
“别说陛下您了,其实我也不敢相信啊,好不容易拿下的城池就这样拱手让人。”东方傲重重地、深深地叹息,“不过看来羽帆是认真的。”
云霓惊怔。
下朝后,她私下召见东方傲,希望能问出些许眉目,可就连他,好似也捉模不着羽帆真正的心意。
“本来我还以为他说不定会趁势一举攻下皇城呢。没想到他连皇位也不要了,拍拍就这么潇洒走人。”
“他究竟……在想什么?”云霓颤声问。
“谁晓得?”东方傲耸耸肩。“他这人脾气原本就怪怪的,兴许忽然觉得失去了报复的兴致,不想玩了。”
“报复?”云霓讶异地扬眉。
“妳还不晓得吗?羽帆之所以一心一意想夺取皇位,就是为了报复啊!”
“报复谁?”云霓急急问。
“他亲娘。”
“他亲娘?”云霓茫然。“是因为她怀胎时,催生他失败,害他染上寒疾,所以他才要报复吗?”
“光是这样,还不足以构成他报复的动机。”东方傲皱眉。“羽帆可没妳想象的那么小心眼。”
“那是为何?”难道还有更可怕的吗?他亲娘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云霓刷白了脸,一阵冷颤。
“他没跟妳说吗?”东方傲紧盯她。
她默然摇头。
“也对,这等难堪之事,谅那个死爱面子的羽帆一辈子都不会跟妳说的。”东方傲叹道,“也罢,就由我来告诉妳吧,”他顿了顿,似是寻思从何说起,片刻,才悠悠开口。
“妳应该知道,羽帆从来不许人看他后背,但妳肯定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背上刺了字?”云霓忆起那夜惊鸿一瞥看到的,猜测道。
“妳知道?”东方傲扬眉。
她摇头。“只是猜测而已。如此说来,他背上果真刺了字?”
“嗯。”
“是什么字?谁剌的?”
“是他亲娘容妃剌的。”东方傲涩涩道,“羽帆小时候,经常和他皇兄羽岩吵架,有时一言不合也会打起来。容妃担心他过分招惹了太子,总有一天大祸临头,总是嘱咐他不可反抗,他也很听话,大多时候都会隐忍着,任由羽岩欺负。只不过人善被人欺,羽岩见他不反抗,愈发嚣张起来,经常毫无理由地鞭打他。”
“鞭打?”云霓惊呼,柔肠一拧,暗暗生疼。“羽岩竟对自己的弗弟动私刑?”
东方傲表情沉重地颔首。“太子非常讨厌他,总是将他打得遍体鳞伤。”
“太……太过分了!”云霓掩住唇,眼眸漫开酸意。
“一次又一次,太子愈来愈目中无人,加倍凌辱他,羽帆气不过,偶尔也会反击,可只要他一反击,太子就会到容圮面前告状,容妃为了表示忠心,便会当着太子的面教训他。”
“当着……羽岩的面?”云霓惶然瞠目。自己的儿子被人欺负了,不但不替他出头,还当着外人的面痛责他--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冷血无情的母亲?
这对素来硬气的羽帆而言,情何以堪啊?
“有一回,羽岩为了挑拨他们母子,想出了一个奸恶的法子。他要容妃当着他的面,亲自在羽帆背上剌字。”
“刺什么、什么字?”云霓颤着嗓,几乎不敢问。
东方傲深深望她一眼,半晌,轻轻吐出两个字。
云霓听了,如遭雷殛,哀痛的泪水莹莹,自眼睫悄然碎落。
都是她……是她害了你,否则你也不必多年来一直为寒疾所苦。
妳怎么了?何必傻兮兮地哭成这样?
人家……人家难受嘛!我也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是、就是难过嘛。
是为了我吗?
当然是为了你啊!
是为了他。
为了他,她哭得梨花带泪,趴在他怀里哽咽着,小手紧紧地、紧紧地搂着他,好心疼、好不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