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能解千樱的国难吗?”她不解。
“不完全可以。”
“嗄?”
“还需要妳,霓儿。”他转头,朝她若有深意地微笑。
“我?”她眨眨眼,少顷,忽地恍然,“你是指我跟邻国王室的联姻?”
“不错。”
她静静望着他深沉的表情,“你希望我嫁给谁?雪乡国国王还是羽竹国皇子?”
“妳自己呢?妳愿意嫁给谁?”他反问。
海珊瑚偏头,认真想了想,“嗯,若是嫁给雪乡国国王的话,除非能和雪乡合成一国,否则我和他分别治理两国,势必经常别离。或者我也可以长年留在雪乡,只不过如此一来,千樱国内势必得指定一位代理摄政的人--”她顿了顿,朝他送去一抹粲笑,“此人舍你其谁?”
风劲剑眉一挑,不置可否。
她抿着笑继续道:“若是跟羽竹二皇子联姻呢,他将来不会登基,尽可以跟着我住在这王宫里,如此就毋需你来摄政了。”她停顿下来,瞥他一眼,“若是为你着想,我应当答应雪乡国国王的求婚;为我自己着想,似乎选择羽竹二皇子比较好。”
“妳不必为我着想,霓儿。”他不动声色地开口,“妳唯一需要考量的,只有千樱的未来。”
“是吗?”明眸闪过一道异彩,“风表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若是我远嫁雪乡,你舍得一年半载总是见不到我吗?”
温柔轻淡的一句话,却问得风劲神情一凛,剑眉拧起,望向她微笑奇特的娇颜,“莫非妳还喜欢着我?霓儿,我说过--”
“我知道,我并不喜欢你,风表哥。”她淡淡打断他。
他一愣。
“我不喜欢你,至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喜欢。”她低语,樱唇还是抿着那数人模不着头脑的浅弧,她睇着他,迷蒙的眼神却好似没将他看在眼底,而是注视着他看不到的远方。
“我只是希望你看重我而已。”她轻声道,“我晓得,只要我一日身系千樱的未来,你就会一直疼我宠我,不会抛下我。”她拉起他的手,让那微微粗砺的掌心摩挲着自己柔女敕的颊,“所以我决定?我会好好担起一个公主该负的责任,不让你失望。这样,我在你心中,就永远会是第二位,永远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了。”最后一句话,好轻好轻,彷佛风中一根跌落的羽毛。
那片羽,是从一只来不及飞往南方避冬的大雁身上剥落的,牠为了追上自己的同伴,奋力扑翅,折断了羽,在雪夜里孤寂地飘--不知何故,当她如此说话的时候,风劲脑海里彷佛出现了这么一只落单的大雁。
他震慑地看着她:心像被人挖去了一块,顿时空落。
“我希望你心底一直有我,风表哥。即使我们再也不能常相见,希望你也能一直像如今这般时时挂念着我,行吗?”她笑容可掬地问。
她怎能这么笑?为何还能笑得如此明透、如此清澄,宛若祭坛上那颗能映照出这红尘俗世的水晶球?
她笑得令他……不知所措。风劲陡然别过头,不敢再看她。
正巧,一个典侍巫女来到他座前,捧高托盘,呈上两杯从祭坛神桌上取下的圣酒。
这圣酒按规矩是要进呈给千樱国的君主,如今因为公主尚未正式登基,因此由摄政王与公主各领一杯,以酬天神对千樱之爱顾。
风劲轻吐口气,借着接过圣酒的动作,掩饰震撼的神色。“让我们共同举杯,感谢大神恩典,也祈求水火两族在照神旨意联姻后,千樱能永保安康!”他站起身,扬声道。
海珊瑚亦跟着起身,接过巫女呈上的另一只水晶杯,学着风劲的动作朝贵族百官们礼敬一巡,接着仰起头……
酒里有毒!
苍沉夜色下,海浪快马加鞭,不要命地往王宫内狂奔。
漫天飞雪,迷蒙了他的视界,骏马声声哀嘶,显是奔波几天已疲累不堪,可海浪仍是疯狂地催赶着。
他必须快点回去,得赶在她喝下那杯酒以前回去。
他不能想象她中毒的景况,若是她果真性命不保,怕他也难以苟活。
他是那么那么喜欢着她啊!从初次见到她开始,便悄悄恋上了她,为了想更亲近她,他和她认了同一个义父,对义父的命令百依百顺,甚至不惜背叛他最好的朋友。
虽然他明白,她永远也不可能属于他,但深种在心底的情根已无法拔除。
这次回风城,义父告诉他,那些长老们准备在雪祭时对她下毒,他惊慌莫名,在义父的吩咐下连夜赶回樱都,阻止悲剧发生。
他发了狂地挥鞭,马儿遭他催出了血,他也同样神晕目眩。
终于,在他气力放尽以前,他赶回了王宫,凭着一口刚硬的倔气,飞檐走壁,来到天神殿外的广场。
便场上,一片空荡荡,唯有宫女仆役仍安静地做着最后的收拾工作。
已经结束了?他惶然。她已经喝下那杯酒了?
海浪惊惧不已,一阵疾行,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御书房。
风劲果然在那里,一见海浪,俊眉讶异一扬,还来不及搁下看到一半的奏章,海浪已嘶声开口--
“她……公主喝了圣酒吗?”他气喘吁吁地问,大汗淋漓,脸色苍白,话语方落,人已一阵摇晃。
“你怎么了?海浪,没事吧?”风劲一惊,赶忙起身扶住他。
“那酒里……藏有剧毒。”海浪喃喃,紧抓着风劲臂膀。
“什么?!”风劲一震、
“公主……究竟喝了没?”
风劲深思地看着他焦急的神情,好片刻才缓缓开口,“她没喝。一个姓紫的女大夫抢着要喝那杯圣酒,因为她救了霓儿一命,昕以霓儿就答应把酒赐给了她。”
她没喝?海浪脑海一片空白,一时间还抓不着这话的含义,好一会儿,他才恍然领悟,嘴角宽慰地扬起。
“没喝就好,没喝就好?太好了?真好。”他微笑着呢喃,怕是连自己都没弄懂自己说些什么。
一向冷静寡言的他竟如此失态,让风劲着实感到愕然,他敛下眸,不动声色地扶他坐上座椅,又亲自将自己的茶端给他。
海浪连喝了几口,总算稍稍定住了心神,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
风劲这才沉声问道:“你说那酒里有毒?”
“嗯,是『七日夺魂散』。”海浪气息粗重地解释,“中毒后冷热交织,五脏六腑俱毁,七日内必死无疑。”
“这么猛烈?”风劲下颔一凛,思及云霓差点喝下穿肠毒药,亦是不由自主地心惊。“究竟是谁非要公主性命不可?”
“是那些长老们。我途经风城时,顺道回去一趟,无意中听见他们在商量。”
“是父亲他们搞的鬼?”风劲瞇起眼,眼神如风雨欲来,阴晴不定。“他们居然拿霓儿的性命开玩笑?他们不晓得一旦霓儿中毒,情势反而对我不利吗?这是想帮我还是害我?”
“不,你别误会,”海浪急忙解释,“对公主下毒并非义父的意思,是那些长老们自作主张,义父得知以后把他们狠狠训了一顿,还特意命我赶回来阻止。”
“这些人真是成事不是,败事有余!”风劲冷冷一笑,沉吟半晌,忽地问道:“对了,我托你调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这个嘛。”海浪喘厂口气,缓声道,“我循着当日公主遇刺的地方追寻而去,找不着曾见过公主的人。我想公主当时应该的确藏身在山洞里,所以才没人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