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他一直为她的肩伤挂怀吗?她心一扯,“你冷吗?”
“我?”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火影一愣,半晌,才找回声音,“我不冷啊!”
是吗?她默默望着他沾满雪珠的脸。
自从上路后,他总是一马当先,骑在车队最前头,将这辆温暖的篷车完全留给她。
为了怕打扰她,即便是休息时候,他也从不进来车里。晚间扎营,他让她睡在厚软的床褥被垫上,自己却只裹着一条毛毯,睡在一旁地上。
在不引起他人注目下,他尽量与她保持距离,想尽办法不来打扰她。
他想必以为,她还为那晚的事情恨着他吧?所以小心翼翼不让自己的身影太常出现在她眼前,惹她厌烦……念及此,水月心窝微微一揪,她转过身,从木箱里找出一只怀炉。
“这个你带在身上吧!”
“不用了,我不冷……”
“带着吧!”她不由分说,倾过身,藕臂探出帘幕,径自将怀炉塞进他厚重的大氅里,“你整天在外头,连怀炉都不带,万一着凉该怎么办?”她柔声叨念,语间淡淡的无奈,像似一个拿不听话的孩子毫无办法的母亲。
安置好怀炉后,她细心地替他收拢氅衣,还拿一条手巾替他抹去脸上的雪珠。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屏住呼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怎么了?”察觉他异样的眼光,她颊畔一热,“我脸上有什么怪东西吗?”
“不,只是……”他失神地看着她。
“只是什么?”她迷惑地看他。
只是他第一次那么明显地感觉到她在关心他。她温柔的举动,叨念的话语,宛如小石子,在他心湖投下一圈圈喜悦的涟漪。
他以为她一定恨着他,一定巴不得别再见到他,没料到她竟会主动替他戴上怀炉,她关心着他呢!
“我……没、没什么。”他高兴得连话也说不清了,黑眸炯炯发亮,“我……我去瞧瞧他们找到扎营的地方没。”
语毕,他抖动缰绳,身下的座骑奔驰起来,虽是在雪地,这匹骏马脚步仍轻盈快捷,彷佛也感受到牠的主人飞扬的心情。
水月怔怔凝望他的背影,一阵突如其来的风雪刮痛了她的颊,她也毫无所觉。
他好像挺开心的。自从那个夜晚以来,他在她面前总是那般愧悔烦忧的神态,连一丝笑容也难得见到。
可方才,他的眉,他的眼,他端俊的唇,分明都含着笑意。
他在高兴什么?她不懂,可却隐隐猜到,一定和自己有关。
她正恍惚间,车外忽然传来轰隆声响,跟着,是一阵慌乱叫喊。
“水月!”撕裂心肺的呼喊穿过漫漫风雪而来。
水月一愣,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篷车车顶便轰然塌落,拉车的马儿惊惧嘶鸣,疾奔起来。
水月惊喘,双手紧紧拽住一根折弯的门柱,只觉篷车左摇右晃,几乎要解体。
她惶然,不知所措,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水月!水月,妳没事吧?”一团混乱中,火影焦忧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她像溺水的人抓住啊木,不自觉尖叫起来,“火影!火影!”
“妳别怕,我马上来救妳。”他喊,一个纵跃跳上狂奔的马车,紧抓住门把,掀开厚重的帘幕。
“妳有没有受伤?”他脸色苍白。
“我没、没事。”
“快抓住我。”他伸出另一只手,“快!”
“好。”她松开一只手,想抓住他,偏偏马车跑得太快了,又东倒西歪,她实在无法稳住重心。
“快!车子要坠崖了。”
“我、我看不到……”狂风暴卷她的发,遮住她的眼,她看不清他的手在哪里。
“我在这儿!”他喊,大手碰触她衣襟。
她感觉到了,颤颤握住他。
“抓稳了!”确定两人双手紧紧交握后,火影臂膀一个使劲,将她整个人带入怀里,然后抱着她往车旁一跃。
在两人身躯刚刚撞击地面那一刻,篷车也同时坠落山崖。
马儿的哀鸣,伴随呼啸的风雪声,听来格外凄厉。
火影抱着水月在雪地上连连打滚几圈,好不容易才停下跌势。
“妳还好吧?”一停止打滚,火影立刻抬头问水月。
“我、我……”她心惊胆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没从方才惊险的情况中回过神来。
火影扶她起身,焦急地检视她全身上下,确定她安然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
“究竟怎么回事?”她颤着声问,“车子怎么会塌的?”
“有颗大雪球忽然从山上滚下来。”
“雪、雪球?”她愕然,“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火影摇头,眸色深沉。
这儿并不是容易土石坍崩的地区,无缘无故一颗大雪球从天而降,怎么想都不对劲。莫非有人故意要他们的命?
见他神色不悦,水月约莫猜出他心中所想,唇色顿时惨白。“现在……怎么办?”
火影不语,瞇眼观察山道状况。
大雪纷飞,遮蔽了来时路,何况他也不确定现在循原路回去是否安全,或许敌人正等着瓮中捉鳖。
“我们从这儿走。”他扬起大氅,将水月密密罩在怀里,搂着她往反方向走。
幸运地,没过多久,两人便在山壁间找到一个小凹穴,连忙侧身进去。
“外头风雪大,我们先将就在这洞里躲一躲吧。”
火影一面说,一面褪下大氅,拿剑在洞壁上凿了凹洞,挂起大氅当帘幕,堵住洞口。
挡去外头的风雪后,他回过身,梭巡洞内,在地上发现一堆还未烧尽的柴火。
“大概是猎人们留下的吧!”他大喜,拿长剑敲打碎石,迸出火星,点燃了柴堆。
火焰窜起,映染一洞融融暖光。
“快过来这里。”火影拉水月过来,要她在火堆旁坐下。
“妳身上好凉,不是感染风寒了吧?”他焦急地替她拂去沾上衣裳的雪花。
“没事,我本来体温就低。”她静静道。
“可也不该低成这样啊!”他情急地拉起她的乎,“瞧妳的手,都冻得发紫了。”说着,他拿自己的手搓揉她冰凉的指尖。
“火影。”她尴尬地轻唤。
“啊。”他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松开她,后退几步,直抵洞壁。“抱歉,我不是存心碰妳,我是……”
“我知道。”她止住他的解释。
他以为她恼了,更加手足无措,“妳……妳生气了?”
听听他问话的口气,多苦涩,多仓皇啊!她心窝一揪,“我没生气。”
之前还能不顾一切当众吻她的男人,如今不但对她说话礼貌客气,连偶尔肢体与她接触亲密些都会忍不住慌张。
究竟是他太小心?还是她折磨他太过?他就这么怕惹恼她吗?
她蹙拢眉,轻轻叹息,“你别这样。”
“嗄?”
“这不像你。”
“什么不像我?”
“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像你。”
他不语,默默地、深深地望着她,意欲从她眼中窥探她真正心思。
他还不懂吗?她忽地烦躁,翠眉更加收拢,“能不能别再对我这么客气了?”
他也跟着皱眉,“妳不开心吗?”
她板着脸。
“是因为我刚才……”碰了妳吗?
“不是的!”看出他脑中念头,她锐声打断他,“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朝他射去的两束眸光,满含瞋恼,“你为何要对我如此客气?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妳不喜欢我这样吗?”
“不喜欢!”她干脆响应,仍然抑不住满腔焦躁。
她是怎么了?这么狂躁不安的情绪,一点也不像她!她一向心如止水,没道理如此起伏啊!她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