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妳们别担心,我会小心不弄伤自己的。”
是吗?宫女们面面相觑,表情都是狐疑。
说这位伟大的护国巫女能预言卜卦,祈雨降灵,一语牵动千樱未来的命运,她们绝对相信,但说到她在厨房里的本领,恐怕还不如一个小女娃儿。
“祭司大人……”
“妳们别光在这儿看,去忙妳们的吧!差不多是晚膳时候了,不是吗?”
是啊,她们也的确该干活了,只是放下护国巫女一个人,她们又不放心。
“这样吧,我让秋月来帮您。”厨房总管试探道。
“不必了,我说过,这道汤我自己来。”水月一口回绝。
她的态度坚决,宫女们无法说动,只得由她去了。
身旁十几道监视的目光退开后,水月才总算松了一口气。虽说她早已习惯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可都是在祭典祀礼上,在厨房里让一群人觉得稀奇古怪地瞧,还是第一回,更别说她们的目光里,除了担忧,还带着隐隐笑意。
大概是笑她不愧是新嫁娘,居然也会想要为夫君洗手做羹汤吧!
她们不晓得,她之所以会想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贤慧,只是想表达歉意。
她想对他说对不起,说不出口,只好以行动代替了。念及此,水月唇角一扯,淡淡苦笑。
她明白他的怒,他的怨,娶了个不能碰的妻子,饶是脾性再温和的男人,也难免愤慨,何况,他又是那么个性格刚硬的男子。
他,一定很恨她吧?水月敛眸,心口蓦地揪痛。这疼痛,一阵一阵,像刀割,又如绳绞,教她微微喘不过气。
握住刀柄的手一颤,她瞪着染血的刀面,怔怔地发起愣来。
最近,她的情绪波动好似愈来愈剧烈了,这对讲求清心寡欲的她,不是一个好兆头,这样的情绪起伏,甚至会让她有些慌。
不该这样的。从九岁那年,她成为见习巫女后,家族的长辈便一直谆谆告诫她不能动心动情,她也在一次次责罚中,逐渐学会控制自己。
为什么最近她有些变了……
“啊!”尖利的刺痛陡地横过她指尖,她定神一瞧,这才发现在恍惚间,她竟不小心拿刀划伤了自己。
鲜红的血珠迸出雪白的肌肤,她赶忙将手指送入唇,趁周遭的宫女未注意前,湮灭证据。
专心点,水月。她命令自己,闭上眼,调整呼吸气息,待脑中思虑净空后,方展眸,继续对付砧板上的食材。
划肚剖肠,取出内脏,放血洗净后,她烧开一锅水,煮沸后,搁下全鸡,然后打开一个纸包,洒落事先预备好的药材。
一面搅拌,一面看火,待再次煮沸后,她提锅离开烧得旺盛的炭火炉,改放上另一个,小火炖烧。
“祭司大人,您到膳厅准备用膳吧!”
一个宫女走过来,“这汤炖好了我自会送进去。”
“不用了,就快好了。”水月摇头,展袖拭去前额泌出的细微汗珠。
她天生体温低,难得冒汗,这回在闷热的厨房里待上将近一个时辰,居然香汗淋漓。
流汗了呢!她低眸看着微湿的掌心,不但不像一般千金小姐那样感到厌恶,反而莫名地有些高兴。
她也会流汗,她跟平常并无分别。她看着,淡淡地笑了……
成亲后,他们曾经数次同桌用膳,因为两人心中都存了疙瘩,所以气氛总是沉默窒闷。
可今晚,氛围却比往常不同。
“校尉大人。”负责上菜的宫女很识时务,火影才刚升官,立刻就改称呼。她一面奉上两盅盛好的鸡汤,一面兴高采烈地说道:“这人参鸡汤可是祭司大人亲自炖的呢!”
“是妳做的?”火影扬眉,望向坐他对面的水月。
水月默默点头。
“这些事让厨房去忙不就好了?妳身为祭司大人,亲自下厨不觉得浪费时间吗?”火影语带嘲讽。
“校尉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宫女在一旁直摇头,“祭司大人当然是为了您才亲自下厨的啊!您们夫妻恩爱,做娘子的当然会想好好照料夫君的身子。炖个人参鸡,为您补一补,这可是祭司大人一片心意啊!”
“是吗?”火影紧盯水月,嘴角一勾,似笑非笑。
水月心跳一促。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们都下去吧!”
屏退侍奉的宫女后,火影掀开汤盅盖,深深嗅闻。
“这味道闻起来不错,妳肯定花了一番心思吧!”他拿起汤匙,轻轻搅了搅,“这里头都是些什么料?”
“都是些强身补气的药材。”水月轻声应道。
“只有药材吗?我看除了这些,应该还有些别的东西吧!”他意有所指。
“什么东西?”她不懂。
“妳心里明白。”他冷笑。
她不明白!他讥诮的神情令水月蹙眉,“莫非你怀疑这汤里下了毒?”
“我什么也没说。”他语气冰淡。
她心窝一冷,“如果你怀疑,可以不喝。”
“我没说我怀疑,妳不必作贼心虚。”火影搁下汤匙,举起温热的酒壶,为两人各斟一杯。“
来,敬妳。”
“敬我什么?”她冷问,还为他的话中有话感到生气。
“什么都行,不如就敬妳为我下厨炖这鸡汤吧!”他说,率先举杯喝干。
她端起酒杯,半赌气似地也一饮而尽,呛热的酒液灼烫喉头,却暖不了她凉冷的心,她忽地感觉悲哀。
她在气什么?她是为了表示歉意才炖鸡汤的,为何还要将气氛弄得如此之僵?
她想求和,不是吗?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我知道你很生气,火影,也许还很恨我,但我今日不想与你争论,也不想继续冷战,我是来……求和的。”
“求和?”剑眉一扬,掩不住讶异。
“我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她诚恳道,“虽然我们……无法圆房,但毕竟还是夫妻。”
“夫妻?”火影冷笑,目光犀利,“妳倒告诉我,这世上有哪对夫妻成了亲却不圆房的?”
她低垂螓首,“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他冷哼。
她叹息,扬起容颜,不意跌入两汪墨深水潭,她气息一促。
他什么时候来到她面前的?而且离她好近好近,近得她都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的热气。她局促不安地挪动身子。
“吓一跳吗?”他嘲问,猿臂一拉,将她圈入怀里。
她唇瓣发颤。
“别这么紧张兮兮的。”他拿拇指碾过她发白的唇,微笑清冷,眼神冷寒得足以让地狱结冰,“我说过了,我不会强要妳。”
她心跳加速。
“妳说的不错,我是很恨妳。”他面无表情道,“有哪个男人能忍受他的妻子都嫁给他了,还想着为另一个男人守身如mgi?”
“我、不是……”
“妳想说妳不是为了风劲守身吗?”他冷问,“妳当我是傻子吗?”
“你听我说……”
“我不听了。”他低下脸,两根手指狠狠掐住她的唇,“这张美丽的、薄情的嘴,我不想再听任何从这张嘴说出的话了。”
火影……她想唤他,无奈嗓音堵在唇腔里。她的唇好痛,他毫不容情的捏掐,弄疼了她。
他看她的眼,闪着邪肆的光,那样的眼神,她从没在他身上看过。
这样的眼神,不是专属于风劲吗?怎么他也会如此看人,甚至还比风劲多了几分可怕的阴沉?
他看得她喘不过气。
“不用怕。”许是她眸中流露出惧意,火影忽地放开她,“我不会碰妳。”
他旋身,自斟酒,又饮了一杯。
“不过若是妳求我,那又另当别论了。”他闲闲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