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而已吗?”
“你还是不信任我。到现在,你还是不相信我会为你守住这个秘密。”她凝望他,表情沉沦。
那样的神情震动了花信,他蓦地有些狼狈,“我只是……想问明白而已。”
“你想问明白吗?好,那我就告诉你。”紫蝶唇角一扬,微笑淡冷,“昨天,水月是试着向我打探公主的情况。”
“她果真问过妳?”花信一惊,不觉拉高声调。
“不错,她是问过我。”紫蝶坦承。
“那妳怎么说?”
“我怎么说,你不是早猜到了吗?”她冷漠反问。
他一窒。
她定定望他,好片刻,唇畔的微笑从清冷慢慢转成凄凉。
“我什么也没说,花信,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泄漏你要我保守的秘密。”
“妳……真的没说?”
她摇头。
他又误会她了?他一怔,胸口漫开愧悔之意。
她静静看着他,“你知道吗?其实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水月。”
“嗄?”他一愣。
“水月对我,比你对我好上千百倍,可是我却欺骗了她。”她看着他,眼眸一点一点泛红,“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却对她说了谎。”
“紫蝶--”
“为了守住对你的承诺,我欺骗我最好的朋友,我等于是……背叛了她,你懂吗?”迷蒙的水雾,在她瞳底氤氲。
他震颤不已。“对不起,紫蝶,我……真的很抱歉。”他踏步上前,懊恼地拥住她,“是我不好,不该怀疑妳。”
她漠然推开他。“你总是向我道歉,一次又一次,你一直在向我道歉。”
“我……”他惶然望着她,她苍白而倦怠的神态震撼了他。
为什么她会是这样的表情?就好像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也不想在乎了。
“到此为止好吗?”她在泪眼迷蒙中对他微笑,“我觉得好累了,你放我走好不好?”
他心跳一停。
“我答应你,永远不会泄漏这个秘密,宁死也会守住它。这样你能不能放过我?”
她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低声下气恳求他?
“我想,我当不了你的朋友。”泪水,无声滑落那烙着火痕的脸颊。
他胸口一痛,颤着唇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我很努力想说服自己,要自己想开些、大方些,就把你当个朋友,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她停顿了下,探手自袖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交给他。“这个还你。”
他愣然接过,揭开那包覆的方布,发现里头竟是一支发簪。
“这发簪叫『蝶恋花』,是你送我的。”
是他送她的?他眨眨眼,看着金花上那只小巧的玉蝴蝶,呆了。
“我想,你一定也忘了吧?”她说,淡淡地笑。
初雪,在悄无声息间静静飞落,剔透的雪花沾上她的颊,迅速融成一片漫漫水痕。
是泪,还是雪,到后来,花信已看不清了。
他只知道,今冬的初雪终于降下了,而她在这个万籁俱寂的雪夜里,祈求他放了她。
她说她很累了,她说她想离开了,她说她当不成他的朋友。
她甚至退还他送的发簪,这发簪,名唤“蝶恋花”。
蝶儿,不再恋花了吗?
她真的坚决要离开吗?
“……对不起,都是我害得妳如此痛苦。”他失神低语。
他又道歉了--就像她说的,他怎么老是在道歉?
他忽地笑了,笑声?放而沙哑,觉得自己真可笑,真活该!
“至少,留下来参加雪祭好吗?那天晚上宫里会很热闹的,妳留下来参加好吗?”
“我不想--”
“留下来!”他握住她柔荑,眸光满蕴恳求,伤痛的、悔恨的恳求。
她身子一颤,终于,点了点头。
雪祭、樱花祭与中秋祭,并称为千樱国三大祭典,其中雪祭的目的是为了祈求
来年丰收,在每年初雪落下的时节举行。
这天,宫里处处张灯结彩,屋宇亭阁、花丛树梢,都因前日的初雪抹上晶白粉妆,美丽动人。
入夜后,王公贵族陆续来到宏伟的祭坛前,在仆役宫女们事先安排好的座席上一一入座,风、花、水、火四大氏族亦派人从各自的领地出发,前来参加这盛大的祭典。
花氏的代表是花信的一对双胞胎弟弟--花朝和花夜。
“大哥。”一见花信,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俊秀少年立刻抢上前来,一左一右挟住他,掐得他双臂生疼。
“喂,你们做啥?”
“老爹交代的。”双胞胎回应,更加用力地掐他臂膀。
“爹要你们来虐待我?”花信不信。
“他还说如果有机会,最好拳打脚踢你一顿,打肿你这张自命风流的桃花脸。”花朝说。
“我们是看在你身为兄长的份上,这才给你留点情面,随便掐两下便算数。”花夜跟着道。
“这叫随便掐两下?”花信皱眉。可疼死他了!
“老爹问你,前阵子跟公主上哪儿玩去了?”
“他说,他明明上书请公主放你回花城,为何你迟迟不归?”
“你是不是存心不回来?”
“想逃婚吗?”
“他已经磨好刀了,你要是胆敢抗婚,他会亲自将你大卸八块!”
“你最好识相点,早早滚回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花老爹撂下的狠话交代得清清楚楚,花信听了,只能无奈地大叹三声。
“话说回来,你们急着要我回家成亲,那新娘子呢?她难道已经抵达花城了吗?”
“这个嘛--”双胞胎交换-瞥。
“她还没到吧?”花信心知肚明。
“说也奇怪,她两个月前明明捎信给老爹,说她就快回千樱了。”
“可不知怎地,到现在还杳无音信。”双胞胎很有默契,两人一搭一唱的。
因为她就在宫里。花信在心里暗道。
“老爹有点担心她可能出事了。”
“不久前才派人到羽竹国查探,看看她是不是确实搭船上岸了。”
“结果呢?”花信问。
“还没消息。”
“有消息会马上回报。”
不必查探了,她就在这里啊!花信暗叹。
“你们俩快入席吧,其它的事以后再说。”他端出兄长的架子命令。
可双胞胎却无暇理会,四只眼睛同时盯着某处,闪闪发亮。“是火大哥!”
“好久不见,他还是那么冷傲。”花朝充满仰慕地说。
“他在今年中秋祭的比武大会夺下第一武士的头衔,剑术想必更精湛了。”花夜也是崇拜不已。
“快去跟他打招呼!”
两人极有默契地迈开步履,旋风般往火影的方向奔去,留下莫可奈何的花信。
他这一双弟弟对他这同样是好久不见的大哥的兴趣,居然远远比不上对火影的十分之一,这教他情何以堪啊!
“无情无义的家伙!”他低喃,颇觉不是滋味。
“谁无情无义了?”
清婉的声嗓在他身后扬起,他迅速旋身。跟着,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
他痴痴看着面前盛装打扮的女子。
紫蝶身着九重单衣,最外层是纯粹清澄的白,与雪争妍,腰间系一条紫色绣金花腰带,开满无数朵粉樱的蝶袖在夜风中翩舞飞扬。
他看着,微微笑了。
“妳好美。”
“真的吗?”紫蝶脸一红,柔荑下意识抚上右颊。
“别。”他拉下她的手,温声道:“这完全不影响妳的美。”
点上胭脂的唇微颤,她似乎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是真的。”他拾手轻抚过她被火烙印的颊,“这是勇者的印记,妳应该为此感到骄傲的。”说着,他俯过身,啄了她右颊一记。
“啊。”她急忙退后,全身发烫,“你别、别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