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我你介意。”他冷哼。
“我当然介意。”她真诚地睇他,“毕竟我们未来还要相处一年,我真的希望我们的关系不要那么紧张。”
“你也知道我们之间关系紧张吗?”他讥讽,“我还以为你毫无感觉呢。”
“也许你很瞧不起我,麦先生,但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白痴的女人。”清亮的眼眸凝定他。
他挑眉,状甚怀疑。
“事实上,Bruce还认为我满聪明的。”秀颜更加嫣红了。
他看着,湛眸闪过深思。
的确,她并不笨,或者在纯真无辜的容颜下,其实藏着一颗善于算计的心。
可就算她真是装疯卖傻,有些行止还是太过分了些,教人分不清是真是假,连他这个自认对女人有相当程度了解的男人也无法捉模。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他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吐出半嘲弄、半认真的疑问。
“啊,你想知道吗?”她娇娇一笑,“太好了,相互了解是建立友谊的第一步。”
“哼。”他不置可否。
“我是在台东一座小镇长大的,我们家是单亲家庭,我妈妈在生下我不久后就过世了,是爸爸独力养大了我跟哥哥。”明眸点亮对父亲的仰慕,“虽然我爸只是个木匠,赚不了多少钱,又爱喝酒,平常也老是对我跟哥哥碎碎念,不过对我而言,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一级棒!”说着,她比出拇指,随即又羞涩地拢了拢鬓边秀发。“你不要认为我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哦。”
他胸口一窒,无端地为她这女儿娇态心悸。为什么在谈起自己的父亲时,她眼瞳能那么清澈、纯澄?那灿烂笑颜,像是全世界的阳光都在她身上集中照耀……
他知道她没有说谎,也没有夸大,而是真心以自己的父亲为荣。
胸口,似乎更闷了。
“……我哥哥也很不错哦,他很温柔,很体贴的,从以前就常有人跟我说,能让我哥哥爱上的女人一定超级幸福。”她吐了吐舌尖,“说实话,我有时还会嫉妒未来的大嫂呢。”
“为什么?”他涩声问。
“因为她会抢走我哥哥嘛!”她撒娇地,“要是他真爱上了别的女人,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疼我了。”
好甜蜜的笑容,甜得像颗水蜜桃,仿佛只要咬一口,那无限甜美的汁液便要倾泻流出。他瞪着她,喉间苦涩。她怎能笑得像拥有全天下的幸福?
“我爸爸跟我哥哥都是棒球痴,所以连带我也成了个棒球痴。”她继续道,“从小到大,我的生活就离不开棒球。等我长大些,发现女生不能跟男生一样打棒球后,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啊!在家里闹翻了天,把爸爸跟哥哥弄得不知所措,还说不让我打棒球就要去跳海,他们急得跪下来求我……”明眸因回忆更加闪亮,“唉,我爸跟我哥啊──”
“别说了!”他蓦地制止她。
她惊愕地望着他凌厉的神情。
“不许再说了。”他不想听,不想知道她有多么喜爱棒球,不想知道她父亲和哥哥有多疼爱她、宠溺她。“这些不关我的事。”
“麦先生?”
“快点吃,吃完我送你回去。”他淡漠地抛下一句,淡漠地站起身,踱至球场的另一端,远远地,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她望着那孤傲挺直的背影,丽眸在不知不觉中……薄染惆怅。
☆☆☆
天真烂漫或装傻?
温红眨眨重得几乎抬不起来的眼皮,涩涩地望着报上以鲜明字体印刷的标题,以及附于一旁的彩色照片。
那是她在记者会上的照片,极度不合身的球队制服,衬得她整个人更加娇小纤瘦。她轻轻叹气。本来就已经够矮了,还穿成这样,怪不得那些记者会以戏谑的口吻形容“小红豆”这个外号真是人如其名。
她偏头,以一种挑剔的眼神打量照片中的自已。决定了,明天到球团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要秘书帮她订制两套合身的球队制服。
接着,她慢慢阅读起报导内容,才看不到一半,她心里已然有谱。
大抵上有两个重点,其一,猜测星宇豹队的球团董事长为什么聘年少无知的她当经理?实在找不出原因的记者,竟然异想天开地认为她与麦哲伦关系暧昧,而球队正是他送给她这个“新欢”的礼物。
温红一翻白眼。看来这位记者的EQ跟麦哲伦是属于同一等级的,都认为男人会为了讨好情妇而送她一支球队来排遣闲暇时光。
怎么可能?她撇撇嘴,略过这则流言,径自沉思起文章的第二个重点──新任球团经理要如何解决球员的罢工问题?
问得好!比起无谓的蜚短流长,这些人更应该把注意力摆在这个问题上吧。
只不过,别说这个记者想破了头也无法替她找出除了辞职谢罪以外的方法,就连她自己,心中也是毫无计较。
麦哲伦不许她以重金利诱,而她自己也明白,重赏之下留下来的未必是真心想打球的球员。
她并不想要那种可以为了金钱、不顾自己理想与信念的球员──若真是如此,跟黑道合作,签赌打假球岂不更快──她要的,是真正愿意信任她的球员。
问题是,她凭什么要人家相信她呢?凭什么要他们服从她的领导?
“啊,好难啊!”温红烦躁地扯了扯头发。饶是脾性温和,这令她失眠整晚的问题,仍牵动了她不易起伏的情绪。
她站起身,为自己斟了一杯咖啡。浅啜一口,苦涩的滋味令她不觉蹙起眉。
真不晓得为什么有人爱喝黑咖啡?又苦又涩,像药水一样,要不是为了提振一夜没睡的颓靡精神,她才不要这样苛虐自己呢!
可那个男人却爱极了黑咖啡……
她摇摇头,又轻轻舌忝了一口,舌尖立即一吐。真难喝!
可喝了一小杯后,她混沌的神志似乎愈来愈清醒了,眼皮也舒张开来,不再那么困倦。
也许,黑咖啡是有其迷人之处的,就像那张冷酷的脸皮下,也有一颗偶尔柔软的心。她轻轻笑了。又饮了一口后,她抖了抖报纸,正想继续看下去时,电话铃声猛然响起,在小小的套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她连忙接起,深怕铃声穿透隔音不佳的墙面,扰了隔壁邻居清梦。
“喂。”
“老妹,你怎么回事?”窜入耳膜的是一道清脆爽朗的声嗓。
“哥。”她娇娇地唤了一声。“怎么忽然打电话来?”
“还问怎么回事?我看到报纸了!”
“啊,原来你看到了。”对着从小疼爱她的兄长,温红妍丽的唇习惯性地嘟起,“人家又不是故意穿成那样的,是他们借给我的衣服尺寸太大了嘛。”
“谁管你穿成怎样啊?”温泉在话筒另一端大声叹气,“我是问你,怎么一声不响跑去当球团经理了?究竟怎么回事?”
“嗯,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她慢条斯理地。
“那就快说啊!”温泉粗声催促。
“干嘛这么凶啊?哥。”温红不满他的口气,“我当了球团经理,你不高兴吗?是棒球队耶!”
“这不是我高不高兴的问题,而是这件事太过莫名其妙!说,你该不会真像报纸上写的,跟那个公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你说谁啊?”
“还有谁?麦哲伦!”温泉低吼。
温红连忙拿开听筒。
“那家伙浪荡的名声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你发了什么疯?居然跟那种男人混在一起?”
“我没跟他混在一起啊。”她委屈地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