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瞳身子一僵,咬牙迎视他交织著温柔与严厉的眼神。
她很清楚,他复杂眼神所代表的意涵。
他在警告她,按照他的指示去做,要她伤害自己最不想伤害的人。
怎么办?想起方才撞上邢克强时,他在楼梯间交代她的话,她眸光一黯,双拳不由得收紧。
照我的话做,恩瞳,你一向最听我的,对吧?
是的,她一向很听首席的话,若是从前,她绝不可能抗拒他的命令。
可现在——
忽地传来叩门声,轻轻几响,却强烈拉扯著罗恩瞳的神经,她拉回思绪,绷著脸,望向忽然现身在会议室内的男人。
不是董事长,是他的特别助理小邓。
“怎么回事?董事长还不来吗?”邢克强率先发问。
“董事长说他不想来听这种毫无建树的报告,要白经理到办公室去见他。”小邓转达上司的指令。
气氛一阵僵凝。
白礼熙霍地站起身,“怎么回事?小邓,董事长看过我的报告了吗?”
“看过了。”小邓点头,望向他的睑满是同情意味,“董事长很生气。”
“为什么?”他脸色一白,“他嫌我写得不够详细吗?”
“他认为你根本是在唬弄他。”
“我马上去见董事长!”白礼熙惊愕莫名,顾不得散置桌上的文件和笔记型电脑,急急忙忙便冲出会议宣。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董事长对他写的报告如此不满?他很用心写的啊,哪里出了错吗?
或者,董事长认为那些评估的数字不对?
可那都是他调查再三、参考研究过无数资科所得出的结论啊!就算有误差,也不至于被当成是唬弄人的垃圾!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一叠报告狠狠地朝白礼熙面上掷来。
他不敢置的地蹬著散落一他的纸张,僵着身子挺立原地。
这些,是他花了几个月时间与心血成就的评估报告,为了将它写成书面,他甚至整晚开夜车工作。
真有这么糟吗?他的见解与评估真的这么不值—顾吗?
他抬起头,勇敢迎视面容冷酷的老人。董事长一向严厉,集团里上至首席副总,下至一般员工,几乎全吃过他排头,当场下不了台的、羞愧流泪的更不在少数。
任何人只要稍微有差池,都会被他斥得体无完肤。
可却没有人因而不服气,因为董事长虽然严厉,可能力确实卓然,见识的确不凡,否则永晖集团也不会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白礼熙很尊敬这位集团的最高领导人,可即使是他,也不能毫无理由地践踏他的努力。
“我想知道为什么,董事长。”他极力保持语调冷静,“我这份评估报告哪里不合理了?”
“全部!”清冷两个字,毫不留情地敲击白礼熙的耳膜。“就凭这些粗糙的市调数字就想来唬我?你当我是那些刚进社会的小毛头吗?”
“我提出的数字都是有根据的——”
“哪里有根据了?”董事长气得暴跳如雷,“你自己看看,我随便挑挑就—大堆错误!”
怎么可能?白礼熙蹙眉,捡起地上几张被画满红圈的报告,迅速浏览。只一会儿,他脸色迅速一变。
“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吧?”董事长冷哼。
“不——”
“不?!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亏公司其他人还帮你取了个白虎的外号,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昏头昏脑的,礼熙?该不会让你升了分公司总经理,你就志得意满,自以为了不起了?”
凌厉的字句几乎击碎白礼熙的自尊,他深吸一口气,“我从不觉得那有什么了
不起的。”正如好友尔春所说的,边疆的总经理比起集团内的经理,只能算是明升暗降。“我的意思是,这不是我写的报告。”
“什么?”意科之外的说词,令董事长—愣,“不是你写的,那会是谁写的?”
“我不知道怎么间事,总之这些全被改过了,”白礼熙指著几个被红笔圈起来的数字,“这不是我原本的报告。”
“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难道这些数字跟你—样会变魔术?”董事长讥讽道。
白礼熙没有说话,只是一页又一页翻阅著多处被窜改的报告,眸色逐渐黯沉。
敝不得董事长会认为这是一份毫无根据的评估报告,大半的数字都被改过了,明显地与结论矛盾,毫无逻辑关系。
他的报告被改过了,而唯一有机会这么做的只有……罗恩瞳!
一念及此,白礼熙倏地收紧手指,手上的纸张绞成一团。
是她……陷害他的吗?
“你说话啊!礼熙,发什么呆?”他突然的沉默,似乎更惹恼了董事长,“我真是看错你了!本以为你是个真正的人才,没想到也只是光有—张嘴,中看不中用!”
“这不是我原来的报告。”他咬牙重复。
“好!你说这不是你写的,那是谁写的?谁那么无聊去窜改你的报告?说啊!”
是恩瞳,是她趁著他发烧时偷偷改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邢克强吗?她到现在还一心一意效忠那个家伙?
一份写坏的报告,虽不至於让他因此被逐出永晖,伹在董事长面前良好的形象却因此毁了大半,未来晋升之途堪忧。
她是为了替邢克强除去可能的障碍吧?
可恶!他完全被她玩弄了!那天晚上她哭倒在他怀里,说不定只是为了松懈他的心防,而故意演的一出戏罢了。
他被骗了!
怒火窜上白礼熙胸膛,夹杂著巨大的恨烧痛了他,他闭上眼,浑身发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惊,是怒,是恨,也是难以言喻的绝望。
一种遭人背叛的绝望,背叛他的人甚至是他想拥在怀里、温柔呵护的女人,是他爱上的女人。
是的,他爱上她了!也许从第一次见到她起,便为表里不一的她心动了。
在与她日复一日的针锋相对中,他以为自己逐渐了解真正的她,—点点、—滴滴,慢慢投下从下轻易付出的感情。他从未承认自己爱她,但事实上他……早就爱上她了!
他爱上了她,可她,却欺骗了他。
她骗了他啊!
“啊——”狂暴的怒吼自心口最深处舒放而出,他像头受伤的野兽盲目地握举重捶著墙,一记又一记,宣泄那撕心裂肺的痛。
“白礼熙!你做什么?!你疯了吗?!”董事长厉声暍斥,“听说寿宴那天晚上,你揍了克强一举,我本来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真的有暴力倾向——”
“是谁告诉你这什事的?”他倏地扬起发红的眸。
“这还需要谁告诉我吗?这件事早传开了!”董信长冷哼,忽地按了内线电话键,“叫罗恩瞳进来。”
恩瞳?白礼熙闻言身子一冻。
莫非这件事也是她对董事长说的?她究竟打了他哪些小报告?
他绷著全身肌肉等待著,不一会儿,罗恩瞳窃窕的倩影果然出现了,她推门走
进办公室,目光才触及他,容色立刻变得雪白。
因为良心不安吗?白礼熙漠然地想,冷冷盯著她。
她不敢看他,颤著唇转向董事长,“董事长找我什么事?”
“那晚礼熙打克强的时候,你也在吧?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
“说啊!”
她身子一颤,偷偷瞧了白礼熙冷淡的表情一眼,牙关紧咬。
“说话啊!”
“这个……”她双拳缩了又放,放了又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突然。”细碎的嗓音像压抑著什么,“可能是因为……他一向对首席很不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