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楼下的速食店时,她忽然想起晚餐还没吃,走进速食店,外带一份超值全餐后,她一面喝着咖啡,一面跨出店门。
夏夜闷热的暑气迎面扑来,她感到一阵晕眩,细碎的冷汗在前额漫开。
她扬起衣袖拭了拭,顺便模了模额头。
有点烫。今天头痛了一整天,该不会真的发烧了吧?她深吸口气,命令自己振作精神,挤过拥挤的人潮,往公车站牌慢慢走去。刚越过马路,锐利的疼痛忽然袭上太阳穴,她赶忙蹲缓和晕眩感,却不意与一双长腿相撞。
咖啡洒上深色西装裤,渲开难看的斑点。
她瞪着自己闯的祸,轻声申吟,“不好意思,先生。”手忙脚乱地掏出面纸,“我帮你擦擦。”一双手臂伸向她,阻止她的动作。
“真是不好意思。”在男人的扶持下,她站起身,同时仓皇地道歉,“我可以付你乾洗--”声音在认清男人的面孔后愕然一顿。“怀宇?”奇特的室闷感梗在胸口,“我……呃,对不起,我老是这么莽莽撞撞的--”没等她解释完毕,楚怀宇猛然抓住她的手,卷起她衣袖。
她一惊,“你做什么?”他不语,仔细审视她的手臂,跟着换另一只手,神色逐渐阴沉。
她急急收回双手,“你到底想怎样?”他没回答,湛幽的眸紧盯着她,眼神复杂得令她无法呼吸。然后,他忽地展臂,紧紧将她拥人怀里。
“你……怎么回事?”她虚软地问,手中的外带食物因他突然的举动落了一地。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身上全是伤口,全是伤口!天啊!”他语气中带着某种未曾有过的惊惶,“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他责备地问。
焦虑而关怀的语调让她不知所措,“怀宇?”
“怪不得我打翔飞耳光时,你会那么激动了。天啊,你那时还那么小,怎么熬过这些的?”他激动地喘息,伸手将她的头压入自已展开的羽翼下。“对不起,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我不知道你小时候是这么过的。”
“怀宇。”她挣扎着抬起头,“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她再次顿住了,震惊地瞪着那双泛红的眼。
他……哭了?总是以静冷面具掩饰自己的男人……哭了?是因为她吗?瞬间,心口好似有什么东西坍落了。她瞪视他,喉头乾涩,“你别……别这样,我很好。”她推开他,试图退后,可周遭汹涌的人潮却不许她逃离,再度将她撞人他怀里,“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都快忘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过去了吗?”他问,沙哑的嗓音句句敲人她心坎,“如果真的过去了,你不会选择这样的论文题目。你其实很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对吗?你想知道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究竟是什么心理,你真正想弄明白的是自己的心理,对吗?”这太靠近了!她容色苍白。从来没有人能如此靠近她的内心,从来没有!“我要走了。”她旋出他怀里,往公车站牌前进。
他拉住她,“别走!”
“放开我。”
“我不放。”
“放开我!”她挣扎着。
“我要跟你谈谈。”
“放开我!”她忽地崩溃了,用力甩开他的手,扭过身子大叫,“你究竟想怎样?你不是要结婚了吗?还管我那么多做什么?你说过不要我再去打扰你们,那你可不可以也放过我?让我走!让我走啊!”歇斯底里的呐喊引来了好奇的人群围观,可她感觉不到,她看到的、听到的,都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伤了她、也被她所伤的男人。
“我不让你走。”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坚定的吼声刚落,周遭立即响起一片掌声。
单白芷愕然,他突如其来的告白震慑了她,旁观群众的掌声更令她无所适从。
这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发烧烧迷糊了?“我发烧了,这肯定是幻觉。”她喃喃地拚命说服自己,踉跄地迈开步履。
然后,直直跌人他怀里。
★★★
待单白芷恢复神志时,迎向她的,是一双很温柔的眼眸,温柔得令她心碎。
她涩涩地眨了眨眼,怀疑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可虽然头发热、身体发烫,眼前的景象却清晰万分。
是真的吧?就算她再怎么不许自己相信,那对温柔的眸子和紧紧握住她的手,依然动摇她的心。
“你醒了。”楚怀宇对她微笑,推推眼镜,神情似是松了一口气。
“我在哪儿?”
“我家。”她睁大眼,眸光迅速流转。房里的布置虽然陌生,可却仍是属于昂贵的品味——属于他那个阶层的品味。她又来到了他的世界吗?“新家吗?”
“嗯。”
“为什么要搬家?”她试图撑起上半身。
他帮忙扶她。“因为那间房子有太多回忆。”
“关于……你的妻子吗?”
“还有你。”他伸手抚上她的颊,苦笑,“我决定摆月兑过去,重新开始。”
“……对不起。”她只能这么说。
他摇头,捧起床头柜上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碗,“喝点鸡汤。”她愣愣地望他。
“喝一点。”他轻哄,“你大概是因为太过劳累才病倒的,要补充些体力。”她依然有些呆愕,傻傻地张唇,由着他拿汤匙喂她。
他静静地喂,她静静地喝,随着汤碗逐渐见底,她忽然喉头一梗,别过头去。
“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哑声道。
“你怕吗?”他搁下汤碗,转过她的下颔,强迫她直视他,“怕别人对你太好?”她闭了闭眸,“对,我怕。”
“为什么?”她默然不语。
“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这样不对吗?”
“别……别这么说。”她颤著嗓音,“我不……我不……”
“你不相信。”他主动接口,“对吧?”她可怜兮兮地瞧着他,“你不怪我吗?关于论文的事。”
“我知道你已经改题目了,也知道你其实早就想改题目,更知道你不是存心想欺骗我。”
“那你……原谅我了?”
“嗯。”不!她不相信,怎么可能?“为什么不相信?”读出她眼中的震撼,他叹了日气,揽过她颈项,下颔抵住她头顶,“为什么认为我只是玩玩而已?”
“……”
“你必须相信我,小芷。”他低声道,“你要相信我。”她摇头。
“相信我。”她气息急促。
“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他耐心地重复,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僵凝的身子逐渐放松,直到那挺直的肩头缓缓垂落。
她仰头,瞳眸水光莹莹。
“你想哭吗?”他温煦地道,“那就哭吧。”她咬着唇。
“想哭就哭,不要忍住。”她掀起唇瓣,接着闭上,再次张开,又合紧。
“相信我。”他柔声诱哄,“哭出来。”
“我不、我不能……”
“相信我。”
“为、为什么?”她喘着气,紧紧揪住他衣襟,“为什么你要……这样逼我?”
“因为我爱你。”她掩落眼睫,纤细的肩微微颤动。“你……怎么可能爱我?”
“这是你的想法吗?你认为不可能有人爱你?”
“……”面对她的沉默,他再次开口,“你觉得不可思议吗?”
“……对,我觉得不可思议。”她终于开口了,嗓音细微,濒临破碎,“对我来说,爱是不可思议的事。连我自己的妈妈都不要我,我凭什么得到一个男人的爱?凭什么让一个男人真心对我好?我很……很害怕,不相信这是真的,怕有一天会发现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怕有一天你会不再喜欢我,像我妈妈一样丢下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