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望他,面无表情。
心微微一缩,他不喜欢她这个样子。“究竟怎么了?”
“他们……爽约了。”
“我听说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叶朝阳。”她双眼无神地回道。
“叶朝阳?”俊眉一拧,“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从哪弄到我的宴客名单,把他们全请去游艇上参加宴会了。”
“该死!”他低咒。那天真该痛揍那家伙一顿!
“他们说,他们也是不得已……”菱唇慢慢扬起淡弧,淡得让人心惊。“因为得罪不起银行。”
他蹙眉望她。
“既然得罪不起叶朝阳,就只好得罪我了。”她说,依然静静地笑。“因为如果是我,就无所谓。”
“可儿——”
“我不重要。”她一点一点加深微笑,“反正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可儿!”他再也听不下去了,怒声喝止她,“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那你要我怎么说呢?”她偏过头,依然甜甜地笑着,“欺骗自己还是原来的那个路可儿吗?”
“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可儿,不许你这么说话!”
“我也不喜欢。”她哑声道,微笑未敛,泪,却藏不住了。“你以为我喜欢吗?
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真的很讨厌,非常讨厌。”她一字一句哽咽地说道,每吐出一个字都像一点一滴在抽去她的生命力。
清澄的泪水疯狂地滑过她的颊,苍白、毫无血色的颊。她在流泪,却硬生生逼着自己,不肯痛嚎出声。
她在强忍,用尽全身的力量强忍。
他看在眼底,心揪得紧紧的。
“你也讨厌这样的我吧?怀风。”她问,唇角仍牵着笑弧。
为什么还要笑?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自己?
她可知,这样的笑容比眼泪更让他无所适从啊!
“别这样,可儿,你听我说,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是一次失误,让叶朝阳那个小人得逞了,以后不会了。”他安慰她,拍抚着她的背,“不会再这样了。”
她没说话,只是仰着头,凄楚地望着他。
那样的凄楚令他心痛!他咬紧牙,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只见她容色蓦地一变。
“怎么了?”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忽然僵硬起来。
“你下午……是跟她在一起?”她瞪着厨房门口。
“她?”他一愣,随着她调转视线,这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秀雅的人影。
是于心萍。她右手扶着门,似乎为厨房内的情况感到震惊,神色不定。呆了好一会儿,才朝楚怀风颤颤一笑,“我看你一直没出来,所以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心萍,你先在外面等我好吗?”
“不。”她略显迟疑地摇头,美丽的眸掠过一丝挣扎,“怀风,我……我有件事想说——”
“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好吗?我现在不能——”
“是我传给叶朝阳的!”她一鼓作气说出口。
“什么?”突如其来的宣告让两人一愣,惊异的眸光同时对准于心萍。
她脸色惨白,看来十分慌张。
“你说什么?心萍?”楚怀风简直不敢相信。
“我说……”于心萍咬了咬唇,“宴客名单是我给叶朝阳的。那天我打扫你的工作室时,在传真机上发现路小姐传给你的名单,所以……”她转向路可儿,十分抱歉地垂下眼,“对不起,路小姐,我真的很抱歉。”
“是……你?”路可儿颤着唇,“是你把名单传给叶朝阳的?真的是你?”一字一句自她齿间挤出。
察觉她濒临爆发的怒气,楚怀风连忙开口安抚,“可儿,你冷静一点,我相信心萍不是有意——”
“你还帮她说话?”她瞪他,明眸燃起烈焰,“到现在你还帮她说话?”
“我只是要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我的宴会毁了!全毁在叶朝阳跟她手里!我辛辛苦苦筹备那么久,到头来全都白费了,你还要我冷静?”
“你别这样。”他皱眉。
她瞪着他状似无奈的神情。他为什么要这么看她?彷佛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似地那样看她?
她错了吗?难道她不该怨于心萍砸了她的开幕宴吗?难道他还要她对这一切微笑以对吗?他就这么偏袒于心萍?就这么护她?
“你走!离开这里!”她猛然展臂将他推开,凌锐的嗓音几近歇斯底里。她恨恨地瞪他,“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别再烦我了!”
“你——”
“走开!你没听见吗?走开!”她喊,随手抓起身旁的铁锅,宛如泄愤般重重抓往地上一摔,“走啊!”
他瞪视她狂乱的举动,神色一沉。“好,我走。”他站起身,“大嫂应该快回来了,你乖乖让她替你包扎伤口,冷静一点,不许再这个样子。听到了吗?”
她倔强地别过头。
“我走了。”抛下最后一句话,他旋身大踏步离去。
直到跫音完全逸去后,路可儿才放纵自己重重吐出一口气,转过头,怔怔望着空无人影的门口。
他真的走了。
泪水再度滑落,她展袖,负气一抹。
很好,她任性骄纵的脾气总算把他给气走了,从此以后,他怕是再也不会理她了。
很好,非常好。
没什么好悔恨的,反正他一直就很厌恶她,不是吗?
于心萍那么漂亮,又那么温柔,她早猜到他总有一天会真的爱上她。瞧他刚才紧张兮兮护着她的模样!
她闭上眸,苍白的唇边衔着淡淡的讽刺、淡淡的凄楚。
那天当他在厨房里拥抱她时,她的心跳得好快。在那样甜蜜的一刻,她忍不住要猜,猜他也许渐渐喜欢上自己了。
可如今证明,一切只是她自作多情。
只是自作多情……
坚强的武装缓缓崩落,她抬手掩住脸,在挣扎了许久后,终於无法抑制地痛哭出声。
第十章
送走骆初云后,路可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餐厅里,包扎着绷带的足底依然隐隐作疼,可放纵的泪水已然干涸。
痛哭过后,只觉心头更加空虚,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
一切,都完了。而今天,只是崩毁的开始。
四周很静,光线不知何时退出了室内的空间,被暗黑一点一点地吞噬。
好暗。她茫茫然抬头,瞳孔在黑暗中本能地扩张,可却依然找不到一丝光芒。
她找不到光!
领悟到这点后,她颓然闭眸,忽然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放弃。
她不想再挣扎了,不想再努力了,不想再勉强自己去做明知做不到的事。
不想了……
餐厅内一片漆黑,她的心,同样是一片深沉,深深地、沉沉地,宛如要把她拉入无边地狱般的可怕深沉。
深吸一口气,她双手环抱住颤抖的肩头。
她好怕,好无助……
“嘿!有人在吗?”伴随着清亮的嗓音,有人推开玻璃门扉。
叮当的铃声震醒路可儿迷蒙的神志,她愕然看向门口。
“怎么一片黑啊?已经打烊了吗?”
是……客人吗?
她蓦地站起身,伸手按下开关,灯立刻亮了,温煦的光芒柔柔地拥抱原本漆黑的室内。
“啊,不好意思。”闯进来的女人朝她抱歉地笑笑,“我们在找餐厅,附近都没什么好吃的,我们又实在很饿。”
“要吃……晚餐吗?”她颤声问。
“与其说晚餐,不如说是消夜吧,都快十点了。”
那么晚了?她都忘了注意时间。
“请问还有东西吃吗?”女人充满希冀地问,明眸瞥了一眼还摆在长型餐桌上的Tapa。“好像还有不少点心呢。”
“那是Tapa。”
“我们有十二个人左右,可以进来吗?”
“当然……当然可以。”她愣愣地点头,一会儿,又连忙补充,“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