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他以一声轻柔的呼唤凝住她不停往后退的身子。
“你──”她震惊莫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我的名字?”
他只是微微地笑,“你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可是──”望著他浅淡却迷人的笑容,她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怔然凝睇著他。
“我能这么叫你吗?毕竟我们也认识了几天,可以称得上是朋友了。”
“朋……朋友?”
“嗯,我会很荣幸有你这样的朋友。”
“我们──我们是朋友?”
“你愿意吗?”他柔柔地问,朝她伸出手。
她默然不语,瞪著那只意欲与她相握的大手。
“你愿意吗?”他再问一次。
你愿意吗?
天!矢岛薰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为什么他不过是想跟她握握手宣示两人的友谊,问话的语气却仿佛正向她求婚?
他在想什么……不,是她在想什么?
她闭了闭眸,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凝定心神,接著朝他伸出右手,“我们是朋友了。”
他眸光一亮,“谢谢。”
她没说话,只是浅浅微笑,可他湛亮的黑眸却紧紧锁住她,愈来愈幽邃,愈来愈深不可测。
愈来愈──令她不敢逼视。
她心跳一停,“我……去打电话给蓝。”
说著,她立即旋身离开,如疾风般地迅速躲入自己房里。
仿佛正逃开什么可怕的猛兽──
第五章
“你们要找的是一个年轻男性,二十五到三十岁。他具有木工才能,或者就是个木匠。他学业成就不高,但智商却颇高,聪明有组织能力。他曾经报考过军旅或警察,却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如愿,可他却与警察关系良好,他们也乐意告诉他一些办案内幕。他可能认识两名被害的少女,尤其是查莉,他很可能跟她有不寻常的关系,也许曾是她的情人。”关掉投影机后,乔石结束了简报,他示意站在一旁的矢岛薰打开灯,幽深的黑眸梭巡讲台前聆听他简报的数名警官。
他们是圣卡尔镇警局凶杀组的成员,如今一个个都睁大眼眸,不可思议地瞪向乔石。
就跟她之前对多罗郡的警方做简报后的情况一样。
矢岛薰想,不觉微微一笑。
但他们虽然震惊,却不像多罗郡警方一样抱著怀疑的态度,而是善意的好奇。
“请问乔先生,你为什么认为凶嫌有木工才能?”
“因为十字架。”乔石解释,“他把用来建造十字架的树枝砍伐得十分整齐,那样平滑的切口绝不是一般人可以修出来的,因此我们猜测这个人经常从事这类的工作。”
“为什么他会跟警方关系良好?”
“因为凶手选择的犯罪手法。他将受害者钉在十字架上,表示他心理有强烈的处罚意识,他认为自己是在处罚这些有罪的受害者。通常会以凌虐──或处罚的方式对待受害者的凶嫌,对从事公权力的职业都有一定渴望,就算本身不是警察,也会尽量接近这些人。”
“那么查莉呢?你为什么认为凶嫌认识她,甚至可能是他的情人?”
“嗯,那是因为我们发现,查莉可能在受害时已非处女,凶手有意故布疑阵……”他平静地解释,有条有理地将昨夜两人的推论过程告诉这些刑警。
矢岛薰在一旁静静听著,有些怔然。
她发现圣卡尔的刑警在提问时,往往是以“你认为”开头,可他却都以“我们”来回答。
她当然明白这个“我们”是什么意思,他显然是将“她”包含进去,以一种平淡却坚定的语气对这些刑警强调。
他想告诉他们,这些侧写并非他一人努力的成果。
他──不肯将功劳独揽……
一念及此,她不觉眨眨眼,有些鼻酸。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必这么强调的,毕竟他本来就是以道格局长邀请的名义耙言里协助圣卡尔警方办案,而她不过是局长指派给他的助理。主要负责的人是他,对警方报告的人也是他,他真的可以不必特别强调的──
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这样贴心的举动令她心底泛过一束暖流,总是咄咄逼人的眸光不知不觉柔和下来。
虽然时序早跨入二十一世纪,可男人对女人的既定认知还是屹立不摇,一直以来,她总要武装起自己在这些男人面前表现才干、争取认同。有时即便展现了展亮丽的自己,他们还是要以怀疑且捉弄的态度对待她──就像那次在多罗郡一样。
她本来以为乔石也是那场恶作剧的参与者之一,到如今才真正相信地确实无意卷入漩涡。
这阵子心底深处对他淡淡的埋怨与不服至此终於消逸了,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敬意。
他是值得她尊敬的,不是吗?毕竟她从学生时代起就研读他的论文啊。
一……事实上,我们针对在现场取得的样本做了DNA检定,找到了一个可疑的嫌犯,他──基本上符合你的侧写……”
“是吗?”听到此,矢岛薰精神一振,终於插口,“是怎么样一个男人?”
“罗勃特?克里斯多夫。”凶杀组的组长丹尼虽是回答她的问题,可眼光却直视著乔石,“他今年二一十岁,居住在圣卡尔镇北方,就距离那座悬崖不远,他确实是个木匠,从他祖父那一代开始,就是镇民们相当倚赖的木匠。他只有高中毕业,事实上一个木匠也不需要太高学历──”他顿了顿,忽然显得有些犹豫。“呃,他还跟我们关系不错,其实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同一所中学出来的,大家都是老朋友了。”
“他认识莉莉丝跟查莉吗?”乔石问道。
“我想是认识吧。不过没听说他跟查莉交往过,顶多就是到她家做过几次木工而已。”
“他有不在场证明吗?”
“你问到重点了,乔先生。”丹尼眼神炯炯,“他有坚强的不在场证明,事实上,法医检定查莉死亡的那晚他跟我们在一起,他,还有我们警局几个兄弟在一个酒吧里为其中一个兄弟庆生。”
“不可能。”听闻此言,矢岛薰微微茫然,“你们确定他整晚不曾离开过酒吧吗?”
“不错,我们确定。”另一个警员代替丹尼回答,眼光挑战性地望向她,“罗勃特酒量不是太好,那晚他甚至是第一个倒地不起的人。”
“也许你确实很擅长侧写,乔先生,我们也听说多罗郡因为你的帮忙终於找到了凶手,但这次案件,也许──与你推想的不同。”
看来他们都倾向认为罗勃特不是凶手,甚至开始怀疑他们的侧写。
矢岛薰蹙眉,将视线调向乔石。后者依然静定地站立著,神色不动,半晌,他忽然问她,
“薰,DNA鉴定错误的机率有多少?”
“不到百分之一。”她坚定地回应。
“可是罗勃特当时不在场!”一个刑警听出了两人的言外之音,抗议地高喊。
“是啊,他不可能谋杀查莉,还有莉莉丝!”
“也许他是遭人陷害,要不就是DNA鉴定有误……”
“可是这样的机率不高。”乔石平静地打断他们的抗议,“DNA鉴定跟我们的侧写都将箭头指向同一个人,我个人认为这样巧合的机率并不高。”
“那么请你告诉我们,乔先生,为什么罗勃特要这么做呢?”
“据我们推论,这个凶手的心理应当具有很浓厚的惩罚意识,这样的意识应该是来自於他不顺遂的人生以及男女交往关系。”乔石微微一笑,“而莉莉丝,就是他这样的意识萌生后的第一个牺牲者。”
“为什么是她?”丹尼问,“你刚刚不是说过她的家族并没有任何犯罪纪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