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得到了这句话,才问:“你在画什么?”
朱丽妍怨恨地看了他一眼,重重说道:“你!”
“我?”吕不韦好奇上前。
她的膝上放着一块木板,手上捏着一块木炭,而木板的是一个用炭画出的小人。
尖尖的脸,倒吊的细眼,成了一条直线的薄唇,头大身小,很夸张,但一眼就可看出是他。
可笑的是,那小人头上还长着一双狐狸耳朵。
他有点哭笑不得了。
“很像,很像。”他只能说这句。看来他又得罪她了。
朱丽妍一把将木板塞到他怀里,说:“送给你!”
他讪讪地接下,只有道:“谢谢。”
然后再没有人说话,淡淡的尴尬缭绕在二人之间,朱丽妍目光游移,终于正视了他的脸。结果她一下跳起,按住他的额头,恼怒道:“你发烧了!”
吕不韦愣愣,模模自己带着不自然红晕的脸,道:“是吗?”
“笨蛋!看吧,醉酒吹风,不把身子当自己的了?快回去快回去!回去养病!”
把他推出了门,可他低低的笑还留在院子里,朱丽妍模模自己的额头,低声道:“莫非我也发烧了?”
心里有些烦躁,朱丽妍刻意把吕不韦忘在脑后,忙碌了几日,终于在府里坐立难安了,挨了半天之后,忍不住腾地站起,往隔壁走去。
她才不是关心他,她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烧到死掉。
罢到吕府门口,就见吕连好像故意等着她一般,淡淡地说:“平原君请进吧。”
朱丽妍有点被看穿了的恼火,但还是进了门。
这还是吕不韦搬到她隔壁后,她第一次进来。
吕连带着她走向内室。
吕连在门口停下,朝着里面说:“爷,平原君来了。”
里面传来几声咳嗽,然后一个嘶哑的声音道:“平原君不用在门口装客气了,直接进来吧。”
看吧看吧,是真的病了。朱丽妍闻言,哼一声,跨进门内。
房间里,吕不韦靠在软枕上,手里拿着一本账册,而旁边赵姬正为他捶着背。
“既然要腐化堕落,还装什么勤奋啊。”朱丽妍看着赵姬,讽刺道。
吕不韦笑笑,对赵姬说:“你先下去。”
“是。”赵姬柔顺地点头,然后起身离开,在经过朱丽妍的时候,朱丽妍清楚地看到了她眼里对她的恨意。
什么意思啊?这女人要嫉妒也搞错对象了吧!
心里有点不爽,看着吕不韦懒懒的样子,说道:“吕老板好福气,这么个大美人对你如此死心塌地,连我这个男人都嫉妒。”
吕不韦凉凉道:“平原君莫非是对赵姬有意思?如果这样,平原君将她带走也行啊。”
尚在门口的赵姬听了这句话,身子抖了一下,吕连一把扶住她。
“走开。”赵姬冷冷斥了吕连,离开。
吕连垂着头。
“你也走吧。”吕不韦对吕连说。
吕连猛地抬起头,对吕不韦道:“爷,不要让赵姬离开你!”
第一次见到这个冷面侍卫这么激动地说话,朱丽妍睁大了眼,可吕不韦一点也没有反应,只是道:“你让平原君看笑话了。”
吕连马上又恢复了常态,说:“爷,我下去了。”然后就退下了。
第9章(2)
朱丽妍转过头,对他身体的担心现在已经一点也不剩了。她面如寒霜地看着他,“你倒是不失冷血商人的本色。”
吕不韦也道:“若是平原君是来找我吵架的,那很抱歉,我现在没心情。”说完,他就低头看账本。
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和间歇的咳嗽,她才有了丝愧疚感,别扭地道:“你若是不舒服还看什么账本。”
吕不韦头也不抬,道:“托平原君的福,我正按照平原君的意思处理我积压的货物呢。”
朱丽妍听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两个人的房间,气氛有点微妙。朱丽妍觉得有点局促,可对面的那个人不这样觉得吧,他旁若无人地看着账本,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突然,有点生气,也有点……有点难过。
被忽视了。自己犯贱,干什么跑来看他啊,他明明对自己做出那种轻薄的事,为什么还要来关心他?
咬咬嘴唇,脚慢慢后退,却又听见那个人笑着说:“你这人真是。你可知道我在这里等了好几天,可你都不来探望我。”
嗯?
朱丽妍眨眨眼,看见他眼角的笑意。
这个人……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来看他,所有刚才才对她那么冷淡吗?
脸立刻为自己的想法红了起来,可还是嘴硬道:“你有什么本事?要劳烦我来看你?”
他终于抬起头来,笑看着她,“既然来了就坐坐吧。”
他从榻上坐起,拿起旁边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来,喝茶。”
朱丽妍红着脸乖乖在他身边坐下,捧起他递给她的茶,喝了一口。
看了眼他手上的账本,一把抢了过来,小声道:“生病了就不要工作。”
吕不韦一愣,大笑起来,也端了茶,细细品一口,半垂着的凤眼里,含着盈盈的笑意。
一瞬间,那双眼睛又变得极美起来,朱丽妍看着,竟移不开目光。
莫名其妙的,朱丽妍与吕不韦喝了一下午茶,间或的吵嘴,像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回到了平原君府,精神还有点恍惚,直到魏含子“啪”地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她才醒过来。
“哇,你这个暴力女!”
“什么?”魏含子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居然敢骂我?!”
“啪、啪、啪。”又是几下。
朱丽妍哭着抱着头。
“吃饭!等你半天!”魏含子一拍桌子。
朱丽妍乖乖吃饭。吃着吃着,心思仍飘到吕不韦那。第一次单独和他相处那么长的时间,却宛如多年的好友。虽然还是跟他斗着嘴,但明显没有了火药味。
不再表现出吝啬奸猾,也不再表现出气急败坏,即便是讽刺的话也说得极沉稳。
“啪!”又被打了……“吃饭也不专心!”
朱丽妍委屈地嚼着饭,突然想起了吕不韦的账本。
朱丽妍曾经下了工夫去了解纺织业,虽然找人念竹简给她听,但是看多了也还是懂的。那份账本上,明显没有“布”、“丝”、“衣”等等之类的字,甚至连“纺织”这两个字都没有……
反之,出现最多的一个字是……
魏含子见她又神游太虚,刚扬起手,不防她突然用手指沾了汤,在桌上画了起来。
“这是什么字?”朱丽妍急促地问。
魏含子一看,“是‘铁’字吧,虽然少了几笔。”
“‘铁’?”为什么是“铁”字,吕不韦并不是在忙衣服的事?
朱丽妍腾地站起,急匆匆往外走。
“喂,你不吃饭了?”魏含子大声问。
“不吃了!”声音听起来已经很远了。
“我做的菜有这么难吃吗?跑得这么快。”魏含子郁闷地自言自语。
朱丽妍来到廉将军府。
闯进门去,还没等廉颇说话,就开口问道:“吕不韦后来可有找过廉将军?”
廉颇一愣,显然没有转过弯来。
朱丽妍吸了口气,放慢了语速:“廉将军,我想问问吕不韦除了最早以前拜访过这里之后,可还有再来吗?”
廉颇想想,“没有了,再是老夫做寿他的不请自来。”
“是吗……”朱丽妍垂下眼。为何邯郸之中有权势的一大打,可吕不韦单单只拜访只能骑马打仗的廉颇?若说想贿赂官家的话,怎么看第一个要找的人应该是自己啊……
“啊,不过有一点有点奇怪。”廉颇突然想到什么。
“哪里奇怪?”朱丽妍急忙问。
廉颇见朱丽妍又急切又严肃,便认真道:“老夫寿辰那日,吕不韦要老夫亲自收下礼物,并催促老夫打开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