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映照着水面,水光反射着月影,摇曳着的碧波,发出轻微而沙哑的哗哗声,宛如伊人忧郁而缠绵的幽咽。
月华精妙,风韵诱人,这才是真正的月光如水,水如天。
“你莫非要在这个杀我灭口,沉尸护城河?”朱丽妍笑着问,缥缈的水色染上她弯弯的眼角。
“真那么做的话,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景致。”吕不韦笑着,很自然地拉住朱丽妍的手,“来,坐下。”
朱丽妍看看他,微笑着顺从地坐下。
吕不韦拿出酒杯,倒上半杯酒,在酒里点了火。幽蓝泛红的火焰猛地蹿起,朱丽妍不由惊呼一声,引来吕不韦的低笑。
他将燃着的酒杯放入河里,酒杯逐波,在波浪上漂浮,背离的火焰却不熄灭。
莹莹的波光中,是莹莹的火,袅袅的酒香弥散开来,空气也变得醉人了。
一杯接一杯地放进河里,他也不自己喝,还转过头来问:“要不要来试试?”
朱丽妍把痴迷的目光收回,来到河边,学着他的样子放起酒灯。
这不就是传统的放河灯吗?可放河灯是佛教的传统,在现在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出现的吧,那这是什么意思?
她转头问吕不韦,可他却说:“意思多了,祈福除凶或是招魂续魄,管他呢。”
她微微一愣,笑道:“是啊,管他呢。”
只要风景好就好了。
将所有的不快装进酒杯里,点一把温暖的火,让它随波逐流。
河水轻轻摇荡,杯酒被送得越来越远,渐渐连成一条线,向天边延伸而去,苍黄地闪烁着,好像从天际流下的泪滴。
“真美啊……”她突然想到什么,问吕不韦,“可以许愿吗?”
吕不韦一笑,“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她喜滋滋地双手合十,闭上眼。
吕不韦看她嘴角带着笑,很虔诚,月光笼罩在她脸上,有一圈朦胧的光晕,秀丽的脸竟有种绰约的成熟起来。
手不由得抽动一下,火烧了指头。
他皱起眉,看看自己的指尖。
此时朱丽妍睁开眼,得意地笑。
他不禁问她:“许了什么愿?”
朱丽妍眨眨眼,道:“Secretmakeawomenwomen。”
吕不韦疑惑道:“你说什么?”
“Nothing!”她大笑着,然后问,“你呢?如果让你许愿,你有什么愿望?”
“愿望啊……”他怔怔看着河上的火焰,喃喃地念着。
自始至终他都只有一个愿望,那个愿望太强烈,日日在心里盘旋,可真的要说出来的时候,反而说不出口。
“敛聚天下的财富?或是拥有天下的权势?”朱丽妍见他没有回答,笑问。
他大笑,“为何不是醉卧天下最美的美人膝上?”他见朱丽妍的脸微微一红,继而道,“天下之人,总要使声色充盈自己的耳目,使酒肉满足自己的口欲,身安逸乐,是人人向往的。你说天下的财富,天下的权势,还有天下的美人,若是你,你心动不心动?”
朱丽妍想了想,自己尚未六根清净,但还是心有不甘,道:“世上还有比那些更重要的。”
吕不韦又道:“我知道你又要说我追名逐利,但若农民不生产出来粮食,食物就要匮乏;工匠不生产出器物,劳动与生活就要陷于困厄;商人不进行流通,那么粮食、器物、财富就要断绝。你我交易,各取所需,我获利,你得物,这又有何不可?”
朱丽妍一愣。对啊,又有何不可。人们说商人奸猾,但若无商人又会如何?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仪产生于富有而废弃于贫穷。所以,君子富有了,喜欢行仁德之事,小人富有了,就把力量用在适当的地方。所以,你说这利益冲突,要还是不要?”
朱丽妍的心怦怦地跳,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明白。
吕不韦看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道:“你真的是被捧在手心上长大的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这世上人活着,谁不在追名逐利?只是大多数人不愿承认罢了。不愿承认就算了,却偏要装出一副清高的脸孔来鄙夷诚实的人。平原君,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恶?”
朱丽妍愣了愣,脸红得有点羞愧,小声道:“我还是觉得这世上有比利益更重要的事。”
吕不韦斜眼看了看她,“还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不是没有比利益更重要的事,可利益也是很重要的。”
“我知道了啦……”朱丽妍低着头,恹恹地说。
不管怎样,他说的还是有道理。
吕不韦笑了起来,又点了一杯酒,放进河里。
夜色缠绵,月光幽雅,河岸边清风徐来,扬起发丝,即便是兰亭的曲水流觞,怕也没有如此好的情调了。
朱丽妍微微偏头,“你怎么带了这么多杯子?”
“多一点才有意思。”
“你不会把刚才那个酒楼里所有的杯子都拿出来了吧?”
“谁知道,或许吧。”
“……你强悍,你还让不让人家做生意了?”她说完,自己先笑起来,她拍拍吕不韦的肩,“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第9章(1)
饼几天之后,廉将军府送来一张帖子,廉颇将军寿宴,邀请平原君赴宴。
派人挑选了礼物,好好地打扮一番,与魏含子一起,去廉颇府上。
“你这样打扮打扮还有几分架势。”魏含子一身新衣,衬托着她原本的美貌,愈发艳丽。
“嘿嘿,我是浊世翩翩佳公子嘛。”
“夸你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还翩翩佳公子呢。”魏含子仍然很不给面子。
“我说含子姐姐,你就稍微……支持一下我嘛,怎么说我也是你名义上的老公耶。”
“老公是什么?老公鸡吗?”
“……算了。”
将军府本来就不太远,当两人在将军府门前下了马车的时候,人们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了他们。
平原君英俊潇洒,平原夫人娇艳动人,两人亲密地笑着对话,宛如璧人。
“平原夫人!好久不见!”
连廉颇都大笑着出来迎接。
“夫人的面子真大,连寿星都惊动了。你看廉将军只关心你,完全不理睬我了。”朱丽妍眨着眼,佯装委屈。
魏含子笑了,“夫君好小气,妾身好久未见将军,夫君还要与妾身争风,真是不近人情。”
朱丽妍连忙道:“我怎敢!夫人莫恼!”
廉颇大笑起来,“平原君还是一样地疼爱妻子啊!”
众人说说笑笑着,进了大厅。
筵席按照来客的地位划分了三五九等,朱丽妍自然与魏含子坐在首席。朱丽妍有点点人来疯的个性,所以在这个人多的场合倒没有什么拘束,开着莫名其妙的玩笑,而别人还以为她很风趣……
只是在下席的一角,一双凤眼,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席间,赵王前来,众人站起,幸亏赵王识趣,只是客气了几句就走了,场面马上又热闹起来。客人中有很多是廉颇的部将,武人大多粗犷,喝酒划拳不是朱丽妍的擅长,于是找了个空子,跑了出来。
“我汗,差点就被灌酒了。”朱丽妍抹着汗。
就在这时,朱丽妍发现吕不韦正在不远的地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她皱着眉头问。
“平原君的意思是我没有资格在这里了?”吕不韦踱着懒散的步子走了过来。
朱丽妍耸耸肩,“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吕不韦哼了声:“反正我就是没有被邀请而自己挤进来的。”
朱丽妍愣住,直觉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