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阳凝著病床上隆起的弧线,心头百感交集,却只能浅浅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病房——
萧彩虹出事那天,泰莓正好和同学到大雪山参加毕业旅行,因此没能在第一时间到医院探视萧彩虹。
但她一下山回到家,得知彩虹住院的消息之后,便丢下包包直奔诊所,全然忘了自己满身疲惫。
“厚!我就知道是何玉兰那个坏女人!”
趁著泰阳正好到外面购买晚餐,泰莓硬逼著萧彩虹将出事的前因后果一次说个透彻,听完之后差点没跳脚,一副卷起袖子准备跟人杠上的样子。
“别理她啦,那个女人太坏了,气死人了!”
“我没想理她,谁都不想理。”淡淡地说了句,现在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再也没任何让她挂心的事。
“啊?连我也不理喔?”泰莓当场有丝泄气。
这下不是成了“狗不理包子铺”了吗?她最喜欢的阿嫂不理她了,那她往后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不要吧,阿嫂,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萧彩虹微微勾起嘴角,顺了顺她微乱的发。“不会,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样的转变,你都是我的好妹子,我不会不理你的。”
发生什么样的转变?
哇咧,这句话有很多想像空间捏!
泰莓不禁沁出冶汗。“阿嫂,你别冲动的作出什么儍气的决定喔。”
完了,口怜的大哥恐怕会有变成翠身的危险,这下可怎么得了?泰莓忧心忡仲地低语。
“小莓,你觉得我像冲动行事的人吗?”很多事她想得很多,也很远,偏偏感情的事她想不透,也不愿去细想,徒惹心伤。
萧彩虹越是这样讲,泰莓的心里越是不安。
太过冷静的人,作出来的决定才更是天摇地动,半点改变的机会都不给,怎能敦她不担心?
“大哥真的很在乎你啊,阿嫂。”抿抿唇,泰莓忘不了刚到诊所时,见到大哥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曾几何时,她意气风发的大哥竟有如此颓丧的样子?简直比战败的斗鸡还糟!如果真有个万一,那大哥……
她连想都不敢想呢!
萧彩虹没有答腔。双眼凝视著空中的某个点,注意力有丝飘离。
“你知道很多人喜欢大哥,也有很多媒人上门提亲啊,大哥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对方一眼。”
虽然她是有点嫉护大哥太过优秀啦,但怎么说大哥总是她的亲手足,她实在不忍心见他继续颓丧下去,实在有为他辩驳的必要。
“何玉兰以前是花园农场的员工。”也不管萧彩虹有没有听进去,泰莓一迳儿打开话匣子开讲。
“她们家是村子里有名的贫户,因为需要钱差点被她爸爸给卖了;大哥知道以后看不过去,才在农场里给她安排一个职位,并且给她不错的薪资。
“哎哟,最后就是因为大哥是滥好人嘛,那个女人就黏上他了嘛!”泰莓越想越气愤,说话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那女人成天跟著大哥跑,也很跩的以女主人自居,但我们都不这么认为啊!”
萧彩虹静静地听著,依旧不发表任何意见。
“后来有别人看上她啦,那个人好像还有些权势背景,是到农场里采购认识的嘛,然后她就跟人家跑了。”
说到这里,泰莓忍不住笑了。
“其实啊,她那时跟人跑了,我跟爸妈都松了口气捏,终於可以甩掉那个黏人精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这都该怪大哥,滥好人的性子要是再不改的话,吃亏的是他自己。”泰莓有感而发,睐了萧彩虹一眼。
“嗯,他的确是个好人。”一连串听下来,萧彩虹有了结论。
泰阳的确是滥好人一个,因此她也藉机开导泰莓。
“小莓,你老实说,偶尔你会不会心理不平衡?”
泰莓愣了下,眼里跳出问号。
“什么不平衡?”
“你大哥啊。”或许将来她没什么适当的机会跟泰莓讨论这件事,与其无限期地拖下去,不如一次说个明白。“如果我记得没错,从小到大他一直很优秀。”
“没错啊,他真的很优秀。”无法否认地皱皱鼻子,泰莓不得不承认萧彩虹说的是绝对的事实。
“你经常被拿来和他比较对吧?”这真的是可以想见的结果,为什么泰阳会想不到呢?“会不会因为这样,难免有些不平衡?”
“厚,对呀、对呀!从小到大我都嘛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提到这个,泰莓又聒噪了起来。
“像是亲戚朋友邻居啊,会拿我跟大哥比较就算了,居然连老师同学都不例外?这教我心理怎么能平衡嘛!”
宾果!她猜对了。
“所以有时候,你会故意跟泰阳唱反调,是吗?”
“当然喽,哪有什么事都顺著他的?我才没那么好心咧!”泰莓也大方地承认了,就是吃醋的小心眼作祟。
“小莓,虽然泰阳不见得每件事都处理得很好,但至少他的经验比你多很多。”例如何玉兰一事,他的态度就糟透了。
如果他真的在乎自己,他应该表现得更为明确一点,让她和对方都能清楚的感受到才是。
“你还年轻,很多事都不曾经历过,泰阳给你的意见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或多或少对你会有帮助。”
想想自己真是鸡婆啊,如今这个婚姻有了污点,能不能回复原样还是未知数,她何必再插手他们兄妹的事?
鸡婆啊鸡婆!
“呃……”泰莓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有点被抓到小辫子的窘态。“阿嫂,是不是大哥跟你抱怨什么啊?”
“没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泰阳很爱你,不管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相信我,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
泰阳不知在虚掩的门后站了多久,听到这里,他心疼地闭上眼。
既然对待他的态度如此决绝,何苦还为他规劝泰莓?
彩虹啊彩虹,太阳是否能永远留住她的光彩,相伴左右?
身体不再有任何下适的感觉,一个礼拜也转眼即逝,很快便到了萧彩虹回家的日子。
泰阳一早就为她办好出院手续,在老医生细碎的叨念之下,终於让彩虹坐上他的车,预备踏上归途。
“我想回娘家住几天。”车子才刚上路,萧彩虹轻轻地开口,说出一句足以宣判泰阳死刑的话语。
一个紧急煞车,泰阳猛地转头面对她。
“为什么?”
“没为什么,我只是想回家住几天。”
鼻头有点酸,她还没准备好面对他,如何能再与他共处一室、同睡一张床?她实在做不到。
苞在后方的车辆不断鸣按喇叭,但泰阳恍似听不见般充耳不闻,双眼紧紧地胶著在萧彩虹身上。
“快走吧,后面的车在催呢!”
靶觉好像成了众矢之的,萧彩虹感到些许尴尬,忍不住频频回首,瞧著身后越来越长的车龙。
泰阳眯了眯眼,好半晌之后才说:“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
他以为自己做得够多了,对她温柔体贴、嘘寒问暖,虽然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但该做的他没有一样没做到。
那天小莓也跟她说清楚自己和何玉兰之间的牵连,他甚至主动将何玉兰辞退了,即使何玉兰再怎么哀求,他都不为所动,难道这些都不足以挽回她对自己的信任?
她是他的结发妻啊!两个人将来要牵手走一辈子的,她到现在还看不清他真实的心意吗?
“没什么相不相信。”低头望著自己放在膝上的手,她的声音透著哽咽。“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跟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