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是真心想买这套书。”不知怎地,她就是觉得他别有用心。
“难道你不相信贵公司的产品?”事实上,泓峄爱极了之前买的那套书,他没说谎。
“不是。”摇了摇头,她不安地看了眼茶房的日式纸门。“怎么买个冰淇淋买那么久?”算算时间,来回买个三趟都够了。
“你就这么讨厌跟我在一起?”他露出受伤的表情。
白淳士和卫子齐那两个老溺在风花雪月里的男人,说什么男人不要总是表现出强势的一面,偶尔假装受点小伤——意识形态那一种,往往容易让女人心软,据说很好用,所以他义务性地担任“自体实验”的义工。
希望他表现得还可以。
“你别误会。”如果像现在这样,不牵涉到任何感情方面的问题,其实他们还是可以聊聊的。“对了,我发现泓峄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你做了什么吗?”她想起刚才的观察所得,随口发问。
“没有啊!”他眨着眼,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做过。“我只是照你教泓峄的方式跟他沟通罢了。”
“我哪有教泓峄什么?”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不是告诉他,男孩子也有哭的权利?”事后想想,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哭,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以前可不这么认为,总是教他男孩子不准流眼泪。”
“是吗?”她可不敢苟同这种教育方式,不然她不会这么跟泓峄说。“后来呢?你怎么想通了?”
“这么说吧!”他将茶壶里的热茶倒进茶海里,然后换个较舒服的姿势。“上个礼拜,泓峄在幼稚园里跟人打架。”
“打架?”苏聿绘惊呼了声,不敢相信那么小的孩子也会产生肢体冲突。“怎么会?他怎么会跟人打架!?”他的个性那么淳良,怎么会……”
“你不是教他被人欺负要懂得反击吗?”不错,她的反应还满像个母亲,会惊慌、担心。“他听了你的话,照着做了。”将她的弱点拿捏八、九成,他善用这个优势。
“我……”苏聿绘僵了下,她没忘自己曾这么说过。“我无法否认,但该在有前提条件之下——”
“他对你言听计从,把你的话当‘圣旨’。”他很满意自己引发的效应,他成功地让这女人摆月兑不了内疚感。“你到底怎么教他的?”
“我……我是说,如果对方欺人太甚才……”她皱起眉回想细节,嗫嚅地诉说自己的原意。
“对,就因为这句话,一群小孩子开打了。”他隐忍胸口的得意,面无表情地往下延伸。“据说,还是泓峄先动的手。”
苏聿绘捂住唇,她没料到自己对泓峄的影响力这么大,竟会让他主动出手打人?
“什么……原因?你没打他吧?”其实她比较担心的是后者。
“我没有暴力习惯!”挑起眉,这女人对他的信任少得令人哭泣!“我从没打过他。”他觉得必须先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真的松了口气。“我想知道他打架的原因。”希望她没教导错误,她衷心希望。
“你真想知道?”
他佯装犹豫,等着白兔主动掉入陷阱。
“拜托!”
她猛点头,就怕他惜字如金,不肯告诉她实情;这样她会内疚,内疚一辈子!“你别这么断断续续的说,一次讲完可不可以?”
“我是听泓峄这么说。”盯着她担忧的容颜,他慢慢觉得她越来越漂亮了,浑身充满母性的光辉。“其他小朋友笑他没有妈妈,所以他才动手的。”
苏聿绘抽了口凉气,没料到小孩子的世界也会如此复杂!
“园长说,这种情况发生不只一次了,你觉得,我该怎么杜绝这种情况继续发生才好?”
他不耻下问她这个幼儿专家。
傍他一个妈妈!脑子里迅速闪过—个字串,但她没胆子说出口。
咬了咬唇,她选择装傻。
“我……不知道。”
他的企图是这般明显,她却没有勇气探究背后的真实意念。
可心里急窜而起的那抹甜是什么东西?让她有点喜悦又有点排拒,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排解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了
“胆小表!”
他不很认真地笑骂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神啊!
她该怎么办才好?
“泓峄说他想要一个妈妈。”
既然她逃,他就追,他自认脚程还不差,不信追不到她!他精准地丢出一颗炸弹。
“呃……那么你、恐怕得认真的考虑一下……”完了!这个男人果然不肯放过她!
“我考虑过了、也决定了,可是你不答应。”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黑眸不曾离开过她漾起粉色的脸。
“关、关我什么事?”
不!别说!
千万别再说了!
“泓峄说了,他‘钦点”聿绘阿姨’当他的妈妈。
轰!天崩地裂,她再也没有逃离的空间——
第八章
明知为了一个孩子渴望的眼神而默许某些“不平等条约”,是件蠢到不能再蠢的事,但苏聿绘就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做到狠心拒绝……
或者该说,她根本不曾努力的抗拒过。
她认命了!
她是个宿命论的女人,也许她的命运线就是跟那对“幸福的”父子接连在一起,不然不会只因一通电话,就牵起她和符泓峄之间难以切断的忘年之情,更不可能因这层关系认识那个恶质的男人,之后又莫名地牵扯出那段越理越乱的一夜——
反正一步错、步步错,苏聿绘总算了解什么叫“再回头已是百年身”背后那层深刻的道理,哎——
怨恨呐!
可偏偏她泥足深陷、难以自拔;套句江秀俐的话:该来的,天涯海角都躲不掉!
没有任何理由,接符泓峄下课成了她的工作,每天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赶到幼稚园迎接小符先生“退朝”,然后带他回符家并为他张罗晚餐,她竟也忙得不亦乐乎。
每逢假日,她总拗不过泓峄的软声哀求,莫名其妙地跟他们父子到处走走,有时候踏青,有时候到游乐园,诸如此类,反正大概全台北市可以玩的地方他们都去过了。
虽然没有惊涛骇浪、轰轰烈烈的恋爱过程,但这种互相依赖、细水长流式的感情却让她觉得安心且满足,也比较适合她内敛的个性。
不过她今天可没敢答应任何人的邀约,因为又到了她回老家的日子,顺便得缴清二姑的会钱;她很讲信用的,从不敢迟缴或倒会。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怕会被二姑叨到臭头!
晚饭前,她坐在外庭大树下的秋千上,看着跟她同辈的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们陪他们的孩子玩成一堆,吵嚷得让人想发疯。
天气越来越热,慢慢显现出酷暑的味道;微燥的风吹过树头、吹过嬉闹的大人小孩们,也吹过秋千上的她,让她不由自主呆呆地笑了。
如果泓峄也能到这么宽广的地方跑跑跳跳,跟那么多不同年龄层的大大小小玩在一起,他不知会有多高兴?
“聿绘啊!电话!”大姑站在门边张望,一见到她坐在秋千上傻笑,毫不遮掩地扯着大嗓门朝她喳呼着。“卡紧咧,速个男、伦——”她特别拉长最后两个字的尾音,拖得又臭又长并放大音量,足以媲美扩音器的音量。
同一时间,庭院里玩闹中的所有人,皆不由自主地停下正处最激昂的玩乐情绪,半是呆愣、半是讶然地一致看向苏聿绘。
苏聿绘被大姑这么一吼,整个人像被点了定身咒,尴尬得不知所措,呆呆地维持原姿势不敢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