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没错。”赵大掌柜面露犹豫之色。“可就算闵斯琳用的手段不够光明磊落,她赢过咱们总是事实,咱们不能不认。”
扁从生意面来看,赵大掌柜其实颇欣赏闵斯琳,她脑筋动得快,行动敏捷做事又大胆。虽然风评不佳,但做生意本来就不能温良恭俭让,少爷就是太注重形象,不肯在其他方面下工夫,才会不断失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皇甫渊的脸色微沈,摆明不想再听任何有关闵斯琳的事。
赵大掌柜欠身退出花厅,留下皇甫渊一个人思考对策。
就如同赵大掌柜所说,输了就是输了,即使他百般不愿意,认定她是使用小人步数,才能屡次打败他,却依然不能改变结果,他还是输家,而且坦白说,他并不怕输,有时候输反而是一件好事,总是赢才真正教人不安。
只是,一直输给闵斯琳未免太丢脸,为了她,他几乎快成为京城的笑柄。
脑中闪过闵斯琳得意洋洋的表情,皇甫渊的脸色又再一次往下沉,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他想起人们对她的评价,想起人们在她背后议论纷纷,当她是笑话似地取笑她怪异的行径,说她出身名门,举止却一点儿也不像名门淑女。成天在外头闯荡不说,还净往小胡同里钻,吃些一般富家千金都嫌肮脏的小点心,有时甚至还会在胡同口跟一些小混混赌两把,说些粗俗的浑话,简直惊世骇俗到了极点。
这种种传言,皇甫渊起先是无法置信,闵长青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独生女如此放荡,不怕丢闵家的脸吗?
等他发现,闵长青根本是利用闵斯琳来打击自己,又忽然觉得她很可怜,被自己的父亲利用而不自知,说穿了根本就是个傻瓜,最难得的是这个傻瓜还沾沾自喜,全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努力。
长久以来,皇甫家和闵家两家就不和,这在京城早已不是秘密,两家互斗的丑事也已经传遍大街小巷,钻进每条胡同。
只是,大家只晓得两家是世仇,却不明白两家从什么时候开始结仇,为何而结仇,只知道两家不碰面便罢,碰面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谁也不让谁。
面对这荒谬的情况,皇甫渊只想笑,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出闹剧,只有闵斯琳那不知情的傻丫头才会认真演出,熟悉个中蹊跷的人,没有一个对这出烂戏有兴趣,至少他就没有兴趣参与。
问题是他再怎么兴趣缺缺,终究还是被拖下水,不得不参与这场闹剧。
回想起当他第一次得知自己属意的汉代僻邪玉,被闵斯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走,自己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说有多蠢就有多蠢。
原本他以为这只是个案,一向以钱庄为主业的闵氏,不会无聊到跨足古玩界,可没想到过不了多久,闵氏便在自家钱庄旁挂起招牌,向天下人昭告从此以后,他们也要在古玩界插一脚,正式跟皇甫家抢地盘。
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经营古玩买卖的铺子不下三、四十家,可就从来没有人能抢走皇甫家的地盘,况且还是自皇甫渊的手上,更教他无法容忍。
和闵斯珣一样,皇甫渊当时也是刚接手生意,各方面都还没有稳定下来,便遭遇到闵斯琳的挑战。
他原本以为闵斯珣会亲自出来应战,毕竟无论是钱庄或古玩铺都挂在他的名下由他掌管,谁知道闵斯珣却派妹妹出来打头阵,大大乱了他的阵脚。
虽然他很快便稳定下来,并且重新布局,将事业的重心逐渐从京城转至江南,但京城是皇甫家的立足之地,面子不能不顾,因此无论多不愿意,他还是跟闵斯琳拚了。
他故意不出面,只派出赵大掌柜与她争夺宝物,毕竟赵大掌柜在古玩界也有长时间的资历,闵斯琳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凭赵大掌柜的经验,随便动一根手指就可以摆平她。
这是他打的如意算盘,谁知事与愿违,闵斯琳那丫头非但没像他想象中玩了几手就罢手,反而越玩越上手,算算从她出面和赵大掌柜抢夺第一件宝物开始,累计到今天这只由汉代未央宫瓦片制成的唐代古砚,刚好是第五十件,摆明了给他难堪。
呵,怕了吧?
他几乎能听见闵斯琳用令人憎恨的语调,在他面前炫耀她有多行,她只要动动脑筋,使点儿小手段,就能轻易将他撂倒。
原来鼎鼎大名的皇甫渊,实力也不过尔尔,真教人失望。
他知道她到处放话,说论眼力、论财力,自己没有一项比得上她,亏他从小与古董打滚,成就还不如她这个刚入行的新手,反正话就是说得很难听,他也懒得再提。
老实说,闵斯琳的眼力确实令他吃惊。皇甫家世代经营古玩买卖生意,他看多模多,能一眼瞧出古董真假不稀奇,闵斯琳以古玩界新人之姿竟也具有同等功力,教人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他不晓得她这眼力是与生俱来,或是为了咬住他刻意练的,他也不在乎。但他既然身为“怡宝斋”的少东,又接掌皇甫家,自然不能再让闵斯琳嚣张下去。
换句话说,该是他亲自出马护住“怡宝斋”这块招牌的时候。只是,他一想到要和闵斯琳交手就兴趣缺缺,倒不是他怕闵斯琳,而是不想跟一名女子交手,赢了不光彩,输了闹笑话,怎么样都对他不利。
问题是他越不想跟闵斯琳交手,她那张得意的脸就越如影随形地死缠着他。
来呀,跟我打吧!
皇甫渊比谁都清楚,闵斯琳早已磨刀霍霍向猪羊,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地摆好阵势等他,好来个正面交锋。
可是,他就是没劲儿,打从心底讨厌闵斯琳,希望自己跟她最好永远可以不必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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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您看。”
将同皇甫渊争来的唐代古砚,四平八稳地放在桌上,闵斯琳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咦?你真的把它给带回来了!”闵老爷子高兴地拿起古砚仔细端详,这只汉代未央宫瓦片制成的唐代古砚,他垂涎了好久,没想到琳儿果真将它弄到手。
“这还用说吗?”闵斯琳一在闵斯珣旁边的椅子坐下,顺手招来仆人要了一壶九龙茶,翠绿色的茶汁装在白色瓷杯中仿佛上等的翡翠,犹如她的好心情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已经是第五十件宝物了吧?”闵老爷子眼中的光芒,也是晶亮得刺眼。“从你开始和皇甫渊竞相买古物以来,如果爹记得没错,这只唐代古砚刚好是第五十件,很值得纪念哪!”显然闵老爷子比闵斯琳更在意成败,每一笔战绩,都帮她记录下来。
“可不是吗?爹。”闵斯琳的表情益发骄傲。“您真该看看赵大掌柜当时脸上的表情,难看得紧哪!”像只败战的公鸡般垂头丧气。
“这是一定的。”闵老爷子闻言哈哈大笑。“遇上你这么难缠的对手,他占得了上风才怪,你给爹说说看,这回你又使了什么招数,赢了赵大掌柜?”
“其实也没什么。”闵斯琳端起九龙茶浅尝一口,微笑回道。“我只是跟艾岚姑娘要了一小壶﹃斜雨酿﹄当做伴手礼,话也不必多说上两句,宝物就自然到手。”哪还需要费多大的心思。
“不愧是琳儿,事情交给你办就对了,呵呵。”闵老爷子乐得半死,他女儿真是聪明,知道郑员外喜欢喝酒,就想法子去弄了壶秘酒,难怪赵大掌柜不是她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