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他又遇见难题,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去找丘静书当面请教解决之道。
“楚敬,你又遇上麻烦啦?”
丘静书看见他又上门报到,立刻明白他又遭遇难题,不晓得如何解决。
他搔搔头,默认。
“我很希望能够帮忙,不过对不起,我现在没空理你,我急着赶到别的地方。”只是很不巧,她现在有比解救他更重要的事情待做,所以抱歉啦!
“你要去哪里?”他好奇地盯着她的大布包,里面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我要去深深家。”她一边回答一边翻车钥匙。“她生病了,我现在急着赶去照顾她,你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不然找学长帮忙处理也可以。”
通常她不会这么不负责任,但是她今天真的没时间,任何事情都不会比深深重要。
“深深?”她又病了?
“嗯。”丘静书点头。“深深的体质很差,一天到晚生病,她的父母又离婚,根本没有人可以帮忙照顾,所以我才要过去。”
单亲家庭的小孩能获得的爱,原本就比一般家庭来得少,若是再没有人关心,很容易走上歧途或是孤立无援,她不能让深深陷入这么悲惨的状况。
“原来如此。”他点头。
“很高兴你能够了解。”她推开椅子站起来。“现在麻烦你让路,我赶时间。”
从丘静书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她有多关心冯深深,樊楚敬也是,他也一样关心那搞了一整天还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我陪你一起去好了。”他想到了个一石二鸟之计。
“你?”丘静书怀疑地看着他,猜不出他又想搞什么鬼。
“毕竟我也救过那个小表,也算有点交情,总该关心一下她的近况,你说对不对?”樊楚敬露出招牌笑容,但对丘静书一点用也没有,学长的笑容要比他迷人多了。
依她看他八成是想在往来的途中,要她想办法帮忙解决难题,否则不会这么好心。
“可以,你负责开车。”她将车钥匙丢给樊楚敬,摆明了将他当司机,就算抵咨询费,不然太划不来了。
“能为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他笑嘻嘻地接下钥匙,乐于当免费司机,同时展现他的绅士风度。
她猜得没错,樊楚敬果然趁着前往冯深深家的路途中,抛出困扰他一整天的难题,丘静书只花了三分钟就解决。
“静书,你真是天才。”樊楚敬对于丘静书的工作能力,赞佩得不得了,好希望她能当他的员工。
“如果你肯多用点心,也能想出和我一样好的方案。”丘静书不认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反倒觉得他太懒散了,这也是事实。
人生太顺遂,很容易削弱斗志,樊楚敬虽然称不上是败家子,斗志也绝对高昂不到哪里去,至少在丘静书的眼里就不合格。
“好好好,我会再改进。”樊楚敬也不回嘴,毕竟有求于人,总不好撕破脸,况且她说的也是事实。
丘静书瞪他一眼,对他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大概和他的生长环境有关。
一路上,丘静书不停地为樊楚敬指路。车子东拐西弯,最后在她的指示下,驶进一条幽暗的小巷子停住。
“到了。”丘静书匆匆忙忙推开车门,顺便将樊楚敬赶下车。
樊楚敬好奇打量四周,建筑老旧,进出份子复杂,这里似乎不是一个适合少女成长的好环境,难怪小表头的礼貌这么差。
“不知道深深的情形怎么样了?”丘静书拿出冯深深家的钥匙开门,紧张的表情引起樊楚敬的好奇。
“你真的很关心她。”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够像丘静书一样,为一个原本不认识的陌生人如此付出,全然不求回报。
“深深就像我妹妹,我当然关心她。”丘静书用力推门进去,果然听见冯深深在申吟,她已经发烧发到失去意识。
“怎么会这样?”丘静书着急地跪在冯深深的床边,伸手模她的额头。
“不是说只是感冒吗,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她就是听冯爸爸说,深深只是普通感冒,才放心让他到晚会帮忙搭建舞台,谁晓得深深会突然发烧。
“不行,太烫了。”丘静书收回手,毅然决然地决定道。“我去买退烧药,想办法帮深深退烧,你先留在这里代替我照顾一下深深,我马上就回来。”
“耶,你要我照顾她?”樊楚敬吓一跳,他根本不会照顾病人,事实上,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对,直到我回来为止。”丘静书点头,就是指定他当保母。
“可是静书——”
丘静书才不管他答不答应,门一甩,硬是将冯深深交给他照顾,樊楚敬看着双眼紧闭、小脸胀红的冯深深,感觉比她还无助。
“小表,你可真会找麻烦。”他叹口气,拉把椅子在冯深深床边坐下,开始他临时保母的生涯。
“你怎么每次都要人救?”他抽出床头柜上摆的面纸,一面帮冯深深擦掉额头上的细汗,一面问冯深深,她当然不可能回答。
她已经烧到四十二度,早已陷入昏迷状态,除了虚幻的梦境,和有如鬼魅不断缠着她的痛苦回忆,剩下的只有一直侵蚀她的体热,和可怕的虚寒,根本听不见任何来自现实的声音。
“……我好难过哦,妈妈……”梦境中的冯深深,一直想到母亲的身边,却怎么也牵不到她的手。
“我……我好想你……妈……”梦中的母亲离她越来越远,即使冯深深再怎么恳求,她都不曾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年幼的冯深深根本追不上。
“妈……妈妈……”她一直追她母亲,却一直跌倒,最后终于看不见母亲的身影。
冯深深不知道自己被痛苦的梦境侵蚀,不堪的回忆亦化为梦呓,伴随着涓滴的泪水,滑落她的脸颊。
樊楚敬用指背将她脸颊上的泪水擦掉,一边想起丘静书曾经告诉过他,冯深深的父母早在七年前离婚,她母亲从此没有再回家探望过她,可以说彻底把她忘掉。
樊楚敬扳开手指算了算,发现是九岁以后淡淡一笑,她还算好的了,他母亲在他六岁还在读幼稚园大班的时候,就和他父亲离婚定居美国,至今已过了二十个年头。
只是在这二十个年头之中,他有多次机会看见她,每一次都是回来要钱。
小敬啊,你都长这么大了,乖不乖?
你父亲每个月都会定期汇一万美金给我,你可不要忘了给钱。
快把钱给我,我都快没钱花了。
小学三年级那一次,刚接掌公司那一次,还有半年前那一次。
没错,他是比她多了几次和母亲见面的机会,但每一次的会面都令人心碎,正印证了俗话说的“相见不如怀念”,或许他们母子不要见面更好。
正因为他们两人的背景相似,都是很早就被排除在母亲生命之外的孩子,所以他更能了解冯深深。
她看似坚强,不生病的时候比谁都斗志高昂,但其实只是一个脆弱的孩子。
“妈妈……”她用强悍掩饰自己,以为这样就可以攀越寂寞的高墙,然而寂寞的影子无所不在,总是在人最脆弱的时候悄悄侵蚀心灵,所以她才会流下渴望的泪水。
冯深深无意识伸出的小手,就是她渴望的证明,她极需要母爱,却没有人能够给她。
“妈妈……”她又在梦呓了。“我想吃糖……”
这回她不只要妈妈,还要糖果,樊楚敬没办法变出一个妈妈给她,只好想办法找糖果,这也挺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