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摇头,对艺术品一点概念也没有。
“这是马丁.维其两千零四年参加德国工业大展获得首奖的作品,价值难以估算。”是他亲自拜访过好几次,对方才割爱的作品。
“但是在我看起来就和实验室用的瓶子差不多,只是大了一点……”方思睿完全看不出它的价值。
“什么实验室?”夏宇希瞇眼。
“没有啦!”糟糕,又不小心说溜嘴。“我只是觉得它看起来好像实验用的瓶子。”
“差多了。”夏宇希耐着性子解释。“它的外表看起来虽然不起眼,但使用的是特殊材质,这是它跟一般花瓶最不一样的地方。”轻、薄、透亮,堪称玻璃制品中的喀什米尔,透露出无比尊贵。
“我还是觉得它没什么特别。”她不否认它的重量是比较轻,但体积太大、外表又太平凡,四四方方的造型还不若实验室里面的大型弯曲试管来得漂亮,至少比较有弧度。
这是方思睿的想法,换到夏宇希的眼里,只觉得她无药可救,他没有办法跟这种人一起生活。
“妳被开除了。”这是他唯一能说的话。
“不要啦,主人!我知道我错了,我会赔你花瓶,你不要赶我走!”抱住他苦苦哀求也是她唯一知道的方法,她绝不能离开这里。
“放手。”他最讨厌别人碰他,偏偏她一天到晚碰个不停。
“我真的会赔你花瓶。”她发誓,小脸不停地往他胸口钻。
“妳要怎么赔我?妳又没有钱。”他真的很佩服她的黏人功夫,赶都赶不走。
“你可以从我的薪水中扫除。”她大言不惭的提出这个要求,夏宇希都不知该说什么。
“那妳可得在我家帮佣五年,才能抵得了这支花瓶,到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疯了没有。”被她逼疯。
“你为什么会发疯?”不晓得是他真的不会说笑话,还是她太没有神经,她居然还敢这么问夏宇希。
这小妮子──
“算了。”夏宇希举双手投降。“我回公司上班了。”遇见她连天神都会发疯,更何况他只是区区一个凡人?
“等一下啦!”她依然巴住他不放。“我到底能不能留下来?”
听不懂话又厚脸皮,他一定是遭受诅咒才会遇见她。
“如果妳想办法把花瓶的裂缝补起来就可以。”他语带嘲讽的提出条件,方思睿立刻松手。
“我知道了。”好不容易才获得一个平反的机会,方思睿说什么也要把握。
夏宇希根本懒得管她到底听得懂听不懂他的嘲讽,只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一定会发脾气,只得赶快走人。
温和、文明、优雅,这是他一贯的坚持。
为了贯彻这些坚持,他尽可能地保持冷静,尽力对抗高亢的情绪,然而方思睿随便一个小动作,就可以轻易破坏这些坚持。
“我补好了!”
忙碌了一天,当他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家,正想好好休息的时候,就看着方思睿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补好了什么东西?”他真的好累,公司有成堆的事情等待处理,他却一个帮手也没有。
“这个!”方思睿理所当然的把花瓶拿出来,轻、薄、透亮的花瓶现代感依旧,只是多了一道难看的白胶。
“妳对它做了什么事?”夏宇希立即抢过花瓶,难以置信地看着瓶口的白胶,脸都绿了。
“是你说只要把裂缝补好,就可以留下来的啊,你忘啦?”方思睿提醒夏宇希自己说过的话,他没忘,只是太惊讶,她居然可以残忍到这个地步。
“这是马丁.维其的作品。”目前世界上评价最高的工业艺术家。
“没错啊!”就是因为知道它值钱,所以才要补嘛!
“妳居然如此对待一位大师的作品,真的是──”他已经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把花瓶丢到垃圾桶,以示抗议。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妳自己看着办!”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不能忍受一丁点瑕疵,更何况是恶意的人为破坏。
夏宇希说完这些话以后便上楼,免得自己一时忍不住跳起来掐死她。方思睿则是完全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是他自己要她补的。
不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方思睿的国文很差,一些成语早就忘光光,偏偏他老爱说些成语考她,害她头好痛。
……去查字典吧!
她决定不再伤脑筋,直接去求助字典比较快,反正他的书房满满一排都是字典。
方思睿二话不说冲上楼,跑到夏宇希的书房,从书架上抽出成语大字典,翻开字典仔细查阅。
成语字典里包罗万象,什么困难的语句都有,看得她眼睛都快抽筋。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啊,有了。”她的眼睛为之一亮。
原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啊!
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方思睿总算能体会古人的智慧。于是急忙将字典放回书架,匆匆忙忙的下楼,翻箱倒柜地找出大铁锤。
找到铁锤以后,她接着从垃圾桶里面拿出马丁.维其大师创作的花瓶,将它“锵锵锵”分成好几次打成碎片,然后抱着这些残骸上楼。
“喀喀喀。”她兴奋地敲夏宇希的房门,等待他前来开门,好让他明白她有多听话。
“又有什么事?”夏宇希足足过了一分钟才来开门,不过情绪已缓和许多,举止亦回复到平日的优雅。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已经办好了。”方思睿将花瓶的残骸拿给他看,证明自己把他的每一句话都当成圣旨,是个再称职不过的女佣。
夏宇希看着他出了好几次国才拿到的大师作品,完全说不出话。
温和、文明、优雅。
这些做人的原则他都懂,但真的很难维持。
“主人──”
“砰!”
夏宇希当着方思睿的面重重地把门甩上,她始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他自己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啊!
难道她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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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
夏宇希抱着不停闹革命的头发愁,不知道该先去挂神经科或是精神科,反正发音都相同,差别只在笔划。
“喀喀喀。”
“进来。”
他不怎么有力气地回应敲门者,感觉自己好像日薄西山的老人,浑身没有力气。
“总经理,这是最新一批应征者的履历表,请您过目。”人事主任同样快累死,今天一整天都在面试,就是没有一个应征者能令他的上司满意。
“放着吧,我有空再看。”夏宇希习惯今日事今日毕,但自从遇见方思睿以后,他便赫然明白这只是奢求。
“那么我先回去了。”人事主任放下履历表后便落跑,夏宇希一点也不怪人事主任,他也忙一天了。
身为老板的好处是只要有需要,随时都可以走,坏处是加班没有时限,动不动就要弄到半夜。
因为身边少了人帮忙,夏宇希只得凡事靠自己。等事情做到一个段落,看看表,已是晚上十一点,大多数的人都睡了。
合上档案,收拾好桌面。
夏宇希决定也回家休息,虽然家里还有个令人头痛的人物在。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他不停在考虑开除方思睿的可能性。等到车子停妥,他已经决定要开除方思睿,就算她再怎么哭闹也一定要她走路。
低沈怒吼的引擎反应出他的心情,夏宇希回想这些日子她所做过的事:吃光他的冰箱,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他哭闹,把肉燥面错当肉酱面,私自关掉他的高科技挂钟,打坏大师级的工艺作品,每一件都罪不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