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刷、刷卡……”冷不防被问及最敏感的话题,楚慎行立即变得支支吾吾。
“对,刷卡。”楚谨言的语气净是嘲讽。“先刷卡后付款,多棒的消费方式。”
接着她顿一下,之后爆出一声巨吼。
“但妳有没有想过,每个月的卡费都是谁在帮妳付的,妳居然还敢随便浪费?!”
这是这个家庭的老问题了,每次楚慎行的卡费几乎都是楚谨言在付,她就像是她的提款机,随时要应付她天花乱坠的消费。
“我、我领到稿费就还妳了嘛!”楚慎行委屈不已的扁嘴。干嘛这么凶啊,她又不是故意要赖帐……
“哼,说得好听。”楚谨言压根儿不信她会还。“等妳领到稿费那是民国几百年以后的事,更何况还不知道会不会过稿。”
楚慎行是一个言情小说作家,入行多年,却常常因为写作题材过于冷门而被退稿,因此收入不稳,长期处于靠人接济的边缘。
“我一定会过稿,妳别触我霉头。”楚慎行这一生除了书之外,最在乎的就是她的工作,绝不容许有人污蔑她的能力。
“我就是要触妳霉头,怎么样?”也不想想现在是靠谁吃饭,还敢凶她。“妳要是真有志气,就靠自己的能力买书,别老是指望我付钱。”
楚谨言凶巴巴。
“妳要是不爽付,可以动用公基金呀,又没人硬逼着妳非付钱不可。”楚慎行被骂到眼眶微红,她也不想靠她二姊,但出版社老是不过稿,她也没有办法。
“抱歉,那是爸妈的钱,不能用来糟蹋在无意义的事上。”身为家中掌管经济大权的楚谨言,每一分钱都得看紧,这是她的责任。
“买书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怎能说无意义?”相对于没去外面吃过苦的楚慎行来说,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她二姊功利的想法,气得直跳脚。
楚谨言冷冷瞥她。
“对工作没帮助就是无意义,等哪天妳写出哪一部了不起的大作,再来跟我讨论这个问题,否则免谈。”多浪费口水而已。
“妳说话怎么这么毒?亏爸妈还帮妳取了『谨言』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妳说话小心点,不要伤了人家的自尊心。”被她二姊过于尖锐的言词伤及,楚慎行索性把她们的父母抬出来。
“妳才需要检讨。”楚谨言不甘示弱的反击。“爸妈也给妳取了个『慎行』的好名字,要妳凡事小心点,多用大脑。结果妳不但行事粗糙,还特会惹事,留下脏让人擦不完。”
“我哪有留下脏,妳不要乱说!”楚慎行喊冤。
“谁乱说了?要不然账单妳自己付,别想动公基金的主意。”还敢跟她吼,不要命了。
“别以为爸妈把权力交给妳,妳就可以挟怨报复。”小人。
“我就是挟怨报复,妳敢怎么样?”
“我要打电话到英国告诉爸妈,说妳欺侮我!”
“去说啊,看他两老听谁的!”
“楚谨言,妳不要欺人太甚。”
“我好怕哦。”楚谨言朝她小妹撇嘴。“妳是不是又要来嚎啕大哭那一套?不过我可先告诉妳,这里没有王子,没有人会来救妳。”
“谁要别人救,我可以救自己。”
“那最好,妳不要到时又像上次一样,半夜打电话到英国找不到人。”
“这次我会弄清楚时差。”楚慎行红着一张脸争辩。
“给妳拍拍手。”楚谨言击掌。“希望妳的减法不会出问题,算错了时间。”
“妳说话好毒。”
“妳行为好蠢。”
“妳一定会遭到报应。”
“到时候我的身边一定有妳。”
“妳实在是太……”
“妳才太……”
姊妹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轰隆隆的炮声终于也把在楼上调制香精的楚怀柔轰下楼,问她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妳们两个又在吵什么,屋顶都快掀了。”一走下螺旋状的扶梯,楚怀柔就忙着抱怨她们打扰到她的工作。
“大姊,妳来得正好。”楚慎行像见到救星似的巴着她大姊。“妳来评评理,看二姊骂我骂得有没有道理。”
还是大姊好,跟她站在同一阵线。
“谨言,妳干嘛又骂慎行?”楚怀柔实在快被烦死了,只得攒着一双秀眉问她二妹。
“因为我高兴。”楚谨言超级不爽的回答。“妳和慎行都一样,只会把房子弄得乱七八糟。”害她清不完。
这说的是什么话?她大姊一定会反驳……
“慎行是慎行,我是我,干嘛把我们扯在一块儿?”楚怀柔显然也不想和她小妹沾上边,急忙撇清。
“大姊!”楚慎行差点没有当场摔倒,她们应该是一挂的,怎么攻击自家人?
“在我看来都一样。”都是silly一族,难怪这么合,楚谨言撇嘴。“妳们一样光会破坏,没有建设,所以统统打入一个等级。”──笨蛋。
“谨言,妳这话说得太过分了,我和慎行可是两回事,怎么可以把我们放在一起?”楚怀柔尖叫。
“大姊!”楚慎行高声抗议。
“都一样啦!”楚谨言推开二愣子似的小妹,直接和她大姊杠上。“妳没事把房子搞得像女巫上身一样,妳不晓得我已经闻到都想吐了吗?还成天搞那些飞机。”熏死人!
“这是我的工作啊!我是芳疗师,当然要多懂一点有关花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否则我怎么出去跟人竞争?”
“那也不必把房子弄得到处都是花香味!”
“谁叫妳鼻子那么灵敏,什么味道都闻得到。”
“我又不是死人,当然闻得到香味!”
“说的也是,死人哪有妳的嘴利,成天和人吵架!”
“我什么时候和人吵架?”
“现在就是!”专挑自己的姊妹下手。“一会儿骂慎行,一会儿又骂我,还敢辩称说自己没有。”
“妳不要打人喊救命,要不是妳和慎行老是做出一些蠢事来,我怎么会骂妳们?”
“我们什么时候做过蠢事?”
“无时无刻!妳们根本就是破坏大队──”
三个姊妹吵成一团,从隔壁传来的刺耳声响,却成功让她们都闭了嘴,个个竖高耳朵分辨这些声响的内容。
这、这是──
三个姊妹互看一眼,眼睛一起喷出火来,同仇敌忾的望着隔壁屋子。
只见中国式建筑那边,传出铜钹响鼓的刺耳声音,悄悄飘满她们原本还算安静的院子。
星沈月落天地暗。
十六年报国壮志凌宵汉、到今日才知我、一身是错、错、错、错啊、前路欲行难、难、难!
锵锵锵锵锵,隔壁那三个混帐居然在播放京剧!
潞安州、这三个字、早已听惯,
没错,这出烂戏码,她们的确是听过好几回,都快会背了。
只当是、金邦征宋、捷报一篇,
可恶,她们要是认输,那可要白白送给对方一次胜利,让他们免费捞到一次捷报。
谁知它、它、它竟与我血脉相通、息息相关,
那还不相关吗?住在隔壁,又只有一道矮墙围着,互相有什么动静,对方都一清二楚。
它是我、父母之乡、生我的家园。
思家山、念家山、家山何在?
家山何在?家山何在?
对,为了保住她们的颜面,她们豁出去了,决心和隔壁的恶邻奋战到底。
“二姊,隔壁那三个老古董又来搞破坏,我们该怎么响应他们?”到底是自家人,平日吵归吵,一旦有外敌侵入,炮口还是一致对外。
楚慎行问楚谨言。
“我想想看。”楚谨言冷笑。“那三个古董俱乐部的成员,要是以为播放京剧就能扳倒我们,就太天真了。”她会给他们好看。
“谨言,妳有什么办法?”楚怀柔向来就不喜欢硬邦邦的音乐,她听了会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