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是‘卡门’里面,最有名的一段舞曲吧?”她问。
他点头,脖子僵硬成一个奇怪的角度。
“它叫阿伐奈拉舞曲。”她好奇地看著他的脖子,不明白他怎能一直维持那个角度而不抽筋。
“好饶舌的歌名。”他第一次能针对曲子发表些个人意见。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面对她灿烂的笑容,他尽可能维持最端正的神情,双眼直视正前方。
“你想听听歌词的内容吗?”显然歌词跟舞蹈两者密不可分,他最好快快点头。
“嗯。”他的颈子硬得跟木头似的。
“爱情是只任性的小鸟,谁也驯服不了。”
楚怀柔突如其来的表白,害魏千古差点当场扭断脖子,几经奋战,才把头转向楚怀柔。
“呼唤它也徒劳,如果它执意不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他怎么突然就成了那只任性的小鸟,不过他很乐意听她召唤就是。
“怀……”
“这就是歌词的内容。”楚怀柔仅以一个甜美的微笑,封住他自作多情的呼唤。
“歌词?”原来她是在谈歌剧,他还以为……
“怎么了?”她不懂他怎么突然变得痴呆,不过至少比刚刚有人性,他之前就像个木偶。
“没事。”木偶调整了一下喉咙,强忍住失望。“我该走了,我只是过来向你道谢,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你这么快就要走啦?”难得有人肯跟她讨论舞蹈,妹妹们都不捧场。“你不想知道更多卡门的内容吗?我还有很多没有说──”……完……
楚怀柔最后一个“完”字,在他忽然压低脸、她又临时起身的状况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只剩彼此炎热的对视,和怎么样也无法和缓的呼吸。
呼呼呼!
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他们怎么会突然撞在一起,心跳得像快停了一样。
“你应该离开了。”她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时间好好思考一下。
“是吗?”相形之下,他只懂得问自己,一点都不像律师。
“是的。”她点头。
“但我还没听完卡门。”魏千古根本不晓得自己在胡扯什么。
“去买本歌剧导读,里面说得很详细。”她茫然的说。
“好,我立刻就去买。”他也茫然的回答。
于是乎,他茫然的离开她家,她茫然的送他出家门口,然后再茫然的关门。
不消说,当天晚上他们也是茫然的上床睡觉,茫然的自我检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茫然?
星期六早上十点,太阳打东边出来,照耀在两栋截然不同的建筑物上。
楚怀柔手里端著咖啡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脸面对著落地窗,看著窗外想事情。她心里想的,没有别的,就是昨天发生的事。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问自己。
追她的人不计其数,每个人都比隔壁老古董来得有趣,可她偏偏对他产生不一样的感觉,真教人百思不解。
楚怀柔左想右想,怎么也模不透自己的心思,只得端著咖啡发呆。
“咖啡要冷掉了。”
不知打何时开始,她那一向贪睡的二妹竟也不到十点就起床,这会儿正在她的耳边叽哩咕噜的乱叫。
“你们可知道我大前天上节目的时候,碰见一个大变态?”朦胧中,她仿佛听见谨言这么说。
“当时我正在教观众朋友‘投保理论’,那个大变态居然callin进来,当著全国观众的面跟我进行辩论,你们说气不气人?”
她确实是在同她们诉苦,身为大姊的她只好草草应付。
“哦?”她不怎么带劲的回道。“他都跟你争辩些什么?”再奇怪也不会像她昨晚面临的感觉,心都快飞出体外一样。
“该不该投保的问题!”她二妹气愤的放下咖啡。“那混蛋居然认为每个人本来就该投保,而且越多越好,最好多到银行的存款用光,这样才不会遗憾。”
“哪个混蛋?”好奇怪,她是不是发烧了?怎么一想到他就茫然?
“就是那个callin进来的家伙!”她二妹气得咬牙切齿。
“哦。”她不感兴趣的说。“那加油,祝你幸福。”然后她自己也要加油,把这个扰人的问题厘清。
她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显然窝在沙发另一头的慎行也没答对问题,只见她一向精明的二妹突然逃出屋子,回头奇怪的看著她们。
奇怪,真奇怪,这世界变得好奇怪。
楚怀柔就只能这么端著冷掉的咖啡,无言的看著窗外,而在隔壁的大厅中,也有两个跟她们一样反常的人,各自抱著书思考。
原来,这就是怀柔尝试告诉他的感觉──止不住的热情以及沸腾!
手里捧著“卡门”的歌剧导读,魏千古终于了解楚怀柔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出歌剧,活月兑就是她的化身。
拌剧的内容是这样的──
一个名叫“卡门”的吉普赛女郎,长得美艳动人,个性十分奔放热情,令人向往。她是工厂的女工,一日,她和工厂另一名女工起了争执,两人打成一团,看管她们的士兵将她们强行分开,并将她捆绑。卡门趁著她和士兵独处时,诱惑士兵让她逃走,去加入朋友。士兵被她的美貌迷惑住了,就答应帮助她逃走,卡门并承诺到时会爱他,而且也遵守了诺言。不过到最后她又爱上另一个斗牛士,士兵则是因为反抗上级,无法回到军队,只能随著卡门一行人流浪,最后却被抛弃。
士兵心有不甘,他跟著她走私、偷窃、欺骗,做尽一切他没做过的事,却落得这个下场,他当然想报复。就在有一天,卡门新情人出场斗牛时,士兵出现在卡门的面前,苦苦哀求她跟他走。
只见卡门潇洒的说:“卡门永远不让步,她生来是自由的,死时也是自由的。”再多的哀求和威胁也感动不了她、吓不了她,她执意不再爱他,要去找她的新爱人。
士兵霎时妒意横生,拔出刀来将她刺死,结束掉她的生命也终结掉自己未来的人生,全剧终。
换句话说,这是出悲剧。
想到一个好好的美人就此香消玉殒,魏千古不禁联想,若是楚怀柔也突然消失他会怎么样?必定抱著她的尸体痛哭吧!
魏千古全然陷入幻想,没听见沙发那一头也在唉声叹气,直到魏汗青气愤的脚步打乱他们的思绪,他们才得空放下书,喘一口气。
“非是我临国难袖子不问,见帅印又勾起多少前情。杨家将舍身忘家把社稷定,凯歌还,人加恩宠,我添新坟……”
梅兰芳婉转动人的唱腔,经由喇叭,瞬间传遍整个客厅。魏千古一点都不惊讶他二弟会选这片“穆桂英挂帅”来表达他的愤怒,依他看,他二弟根本想跟对方拚个你死我活。
未料,想缠斗到死的不只他二弟一人。隔壁那个总指挥也很厉害,汗青前脚刚播放京剧,楚谨言后脚就播放起歌剧来,听得他们是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
他和魏丹心纷纷拿起书继续埋头苦干,终于引来他二弟的好奇。
“老天,你居然在看有关歌剧的书!”看清楚丹心手上的书以后,他二弟的反应像是被火烫到,仓皇跳开。
“别这么大惊小敝的好不好?大哥也在看。”魏丹心不甘就他一个人受指责,把魏千古也拖下水。
死丹心,自己惹麻烦也就算了,干嘛又丢给他。
魏千古瞪他三弟。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魏汗青脸色胀红到像要脑充血。“你们到底还有没有民族意识?懂不懂得国恨家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