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让她有点不太愿意去想以后的事。
以后,万一他离开的话,会怎样?
真的可以放任自己去习惯另一个人如此短暂的陪伴吗?
“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她猛地转头看去,就见他衣着整齐地站在她的窗外,像是已经看她发呆了一阵子。微风拂动他垂落额头的发丝,让她也想伸手去撩动。
回过神,想起他早上送小凯去幼稚园时那孩子气的颊吻,耳根忍不住发热起来。欧阳心心,注意你的礼貌!她训斥自己,怎么可以对家里的客人产生邪念?这种态度会令人不齿的!
“心心?”迟迟得不到回应,站在屋外的若石又问了一次。她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他关切地问:“是身体不舒服吗?”她脸很红呢!
阳光洒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各种线条与阴影交织成神秘十足的影像。
心心别开脸,摇了摇头,但若石已经将上半身探进大矮窗里,捧住她的脸仔细端详。
一对上他的眼睛,她便心跳不已,觉得无法呼吸,偏又躲不开,只好由他将她看光。唉,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她的家庭医生啦?
“你好像有点发烧。”他拧着眉得出结论。
她脸红得更厉害。“我没事。”
但他已放开手,迈着大步绕过半圈子屋子走进她房间里,展臂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了。”一只大手模着她有些发烫的额头,担心地说。
“不要,若石。”她捉着他的手臂,好用力的摇头。“我真的没事。”知道光这样强调无法说服他,只好又道:“可能是天气有点热的关系,洗把脸就好了,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敝啦。”她确实需要用冷水降温一下,但是像现在这样被抱在他的怀里,根本无济于事。
他盯着她看。“真的没事?”
她连忙点头,再深吸几口气,试图找回正常的自己。
“那我去拧条毛巾过来?”他将她放回椅子上。
“好。”深深吸了口气,吐出。
把这男人当成普通朋友就好,她提醒自己。可这真是一点儿也不容易。就像小凯才认识不久就爱上他一样,她觉得自己也不比小凯差多少。
无法理解的是,一向不为谁悸动的心怎会跳得这样快?一向平静的心湖,怎会如此轻易地泛起涟漪?
他也许是偶然投影的一片云,但问题是,映影的却是她的心啊。
他没一分钟便拧着冷毛巾回到她身边,眼中写满关切,让她几乎承受不住,连忙握住他就要代劳为她擦脸的手。
“若石!”没注意到自己提高了声音。
若石的动作蓦地停住,目光询问地看着她。
心心一愣,他那怕被拒绝的眼神让她的心都揪紧了,她试着小心而谨慎地说:“我自己来,好吗?我的脚是受了伤没有错,可是我的手没事啊。”
他迟疑地交出手中毛巾,她得勉强自己镇定,手才不会颤抖。
他蹲在她身边,看着她擦完脸,而后沉默地重新接收毛巾,起身离开。
她吓到了。若石想。虽然很不情愿,可是他得给她呼吸的空间,他不想惊吓到她。如果让她发现,他对她……也许他会被赶出去。
尽避认识心心不算久,但若石不是没有留意到,在感情的接受与付出方面,她其实处于一种失衡的状态;她不断在付出,但是却胆怯于收取回报。他好奇、也关切她之所以如此的原因,同时,也有些在意她拒绝接受他的付出。
他只是想对她好,心思剔透如她,怎会看不清呢?或者,她其实只是在委婉的对他说不?他们之间,只有他动了不单纯的念头?
若石强迫自己暂时离开,直到走到门边,他才扳住门板,回头道:“我去准备午餐。煮乌龙拌面好吗?上次你教过我,我还记得怎么做。”
他没有等心心回答就离开了,因此没听见她的道歉:“对不起……”
怎么办?她好像伤害到他了。为此,她也跟着难过起来。该怎么解释她已经很久没有依赖别人的习惯了?
他正在宠坏她,让她依赖他。这很危险。万一情况失控,她不敢想像要有一天她的生活里没有韩若石这个男人的话,她会怎么样?还有,小凯又会怎么样?
懊下定决心了。再这样习惯下去,她会爱上他的。
吃午饭时,心心带着痛苦的眼神对若石道:“若石,我想该是你离开的时候了。”
然而他只是微微一怔,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食物,假装没听见她的逐客令。“你吃太少了,不好吃吗?抱歉,我拌料好像加太多水了,下次会注意一点。”
心心猛地摇头,连忙吃了好几口面条,以示捧场。“没有,你煮得很好吃。”他特别煮的面,光是那份心意,就足以为美味加分。何况她并不是挑食的人。
若石放下手中的碗,双肘支在餐桌上,微笑地看着她。“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的厨艺还称不上熟练。”
他正在假装。她不是不明白,可难道就这样让他一直假装下去,丢下自己原有的生活来照顾她?这世上,能为另一个人付出到这种地步的,大多有血缘上的关系,比方说爸爸和女儿,比方说她和小凯,可是若石跟她,只算是朋友……吧?
默默地吃完他为她盛的面条,心心这才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试图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脸庞。不行,她不能让他再待在她身边。
心心试着再度开口:“关于我刚刚提的事,若石,我很感谢你这阵子以来的照顾。如你所见,我复原得很快,也许再一个月甚至不用拐杖也能走路了,这都是你的功劳,我真的很感激。”
若石的眼神逐渐转为幽暗,她看不出他现在的想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呃,我是想说,反正我现在已经可以拄拐杖走路了,生活大致上已经不成问题。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毕竟你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会耽误到你的工作的。”她惶恐地说,希望他能了解,她只是不想太麻烦他。
若石的唇抿成一线,很轻地开口:“那小凯呢?谁来接送他上下课?”
心心早已想好。“我可以请幼稚园的交通车特别开到山下来接小凯,早上我可以带小凯去山下等车。”山上交通不便,因此当初她才决定要自己亲自接送小凯。但现在是非常时期,稍作改变也无不可。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不喜欢我留在你身边?”
心心直觉摇头。“并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喜欢了!因为太过喜欢,才会担心以后他的离去。“而是我担心小凯,”她说:“小凯很依赖你。”她也是。“他俨然已经把你当成他的父亲,一天没见到你,就会问个不停。”
上礼拜若石有事情外出无法回来,小凯才一天没见到他就频频追问。心心忍痛道:“小凯从小就没见过父亲,这你也知道,我担心万一他把你看成是父亲的替代品,以后你若离开了,他会比一开始就没有爸爸还要难过。”
“借口。”若石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有点生气地说:“心心,为什么不说实话?说说你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要拿小凯来当借口?”
心心脸色蓦地发白。像是没预期被窥中心思的人一般,她有些慌乱地说:“那不是借口!”有些激动的,她站了起来,身体因为只靠着一只脚的支撑而有些不稳。她连忙将双手撑在桌沿,有些激动地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种习惯了一个地方、一个人、一个环境之后,却又被迫远离那一切的失落!”气息不稳地,她继续说:“对不起,若石,我不能让小凯和我自己习惯有你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