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飞侠,这不正是我的名字吗?”他戏剧性地眨着眼睛说。
假如她有幽默感的话,也许会幽他一默:那么你是不愿长大的那个,还是长不大的那个?你对彼得潘的故事又会有什么样的看法?是逃避长大的那一种解释,还是童真不灭的那一种?
“可惜这里没有温迪,也没有虎克船长,没有人可以陪你一起玩。”
“那么,看来我只好陪妳这个缺乏幽默感的灰姑娘一起帮这些书上架了。我该把这本书放在哪里?”他晃了晃手上硬皮的彩绘故事书。
灰姑娘说:“左边数来第二个柜子第一格。”
他立刻找到正确的位置,但也立刻皱起眉。“妳要小飞侠跟神奇宝贝住在一起?”会不会不大搭调?
灰姑娘抽走他手中的书,妥善地放上木质柜子。“很遗憾你不喜欢你的新邻居,但现在的小朋友喜欢皮卡丘胜过你这个小飞侠是事实,为了增加你的能见度,我只好这么做,相信你能谅解。”
他将那本书从皮卡丘隔壁抽出来,放到第三格里。“与其和那只只会『皮卡』『皮卡』乱叫的皮卡丘住在一起,我倒宁愿与我的老乡彼得兔共享一套卫浴。”
但灰姑娘不理会小飞侠的任性。“很抱歉,非得退而求其次的话,我想你应该搬去当黛妮兔子和邦尼獾的邻居,夜莺森林现在有空屋出租。(注:黛妮兔子与邦尼獾,典故详参美国作家苏珊?依莉莎白?菲利普斯(SusanElizabethPhillips)“星队系列”作品《芳心谁属》(ThisHeartOfMine),书中女士角桑茉莉(Molly)为童书作家,代表作品黛妮兔子系列《黛妮摔一跤》)
“黛妮兔子?那是什么玩意儿?”
她塞给他一本书。“你该长大了,小飞侠,世界一直在改变。”
“但我的梦幻岛不会变。”他并不急着翻开她塞给她的那本《黛妮摔一跤》,只好奇地多瞄了几眼。“不过显然的,妳跟这个叫做黛妮的兔子相处得还不错。”
“是不错,毕竟我们都是女性。”灰姑娘耸肩一笑,继续忙碌地将地上那迭书一一上架,并且在将滞销的书籍下架后着手登录。
“嗯哼,标准的女权至上,不是吗?”
她抽空回嘴,“错了,只是男权日渐低落。而且这都是男人自己惹出来的祸。”
他的回应是朗声大笑。“我错了,我不该说妳没有幽默感。”
不再扮演他口中的那位灰姑娘后,依农变得稍稍拘谨起来,所以她仅是低下头简短地说:“或许。”
似乎,这才是颜依农该有的反应。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喜欢上与他那种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互开玩笑的谈话方式。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叶予风--或者她该称他为小飞侠?能够让她抛开那种被困在自己身体里无法挣月兑的感觉。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给别人的印象和感觉,但她总无能为力改变那一切。
不管怎么尝试都显得有些突兀,久而久之,她也就放弃了,开始认为那就是她本来的面目。
直到他出现……
她开始在不经意的谈话中学会了开玩笑,但只有跟他在一起时才有办法。
有时候,她甚至会比较喜欢那个跟他在一起开着玩笑的她;而那彷佛不是她。
她又出神了。“灰姑娘又在想什么了?”他将《黛妮摔一跤》放到书架顶上搁着,从地上拿起那些书,一本一本递给她。
依农无法立刻重新融入灰姑娘的角色里,只好暂时当她自己--那个不大会说笑、有些老成严肃的自己。
“我自己来就好了。”她阻止他继续帮她的忙。“你可以到旁边的阅读区去看一下书,我今天恐怕没有太多时间招呼你。”
“没关系,我先帮妳把书上架好。”想了想,又道:“我不是来跟妳勒索时间的。”
那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她得花好一番气力才能让自己不要问。她提醒自己:“不要知道”比较好。
“不用了,只有我知道那些书要放到什么地方,我们归类图书的方式跟一般书店不一样。”
这家书店里的书籍摆放方式,是在她来这里工作以后才开始不一样的。原本昭德老板很怀疑她对书籍上架的建议,直到看到了确实的盈余和收入的增加,才放手让她安排。
她喜欢书,喜欢了解每一个买书、看书的人的想法,却没想到这种“喜欢”会让书变得更好卖。
原本这家书店的主要收入来自折扣优惠的教科书的贩卖,但这两年来,其它书籍的销售也渐有起色。昭德老板帮她加过薪,虽然很微薄,但这已经是兼职员工很难得到的待遇。
“哪里不一样?妳教我。”他不肯走,对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好奇至极。
依农微倾着头看着他。
有时候她会怀疑,如果有一天,她对他不再是一本上锁的日记,而是一本空白的记事本时,他还会不会对她这样的好奇?
好奇。是的。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他看着她的表情,活月兑月兑是一张名侦采柯南的脸,彷佛想从她脸上挖掘出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体认让她感到有些不安,却又无法阻止。
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跃跃欲试地想要闯进她的心,而她也清楚,他已经成功地打开了门。她喜欢他这个“朋友”。
叶予风没有发现自己近乎着迷地看着她的神情。他认识她一年多了,却还是觉得她像是一团解不开的谜。但每回相处,总会有令他惊奇的地方。比如刚刚,她就展现了她难得一见的幽默感。
有时候他几乎要相信,这幽默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只不过总是被另一个她遮盖起来,使人看不见她真正的面貌。
若非他对她是这么地好奇,他是绝对不会发现她的这一面的。
内心深处,他相信他所看见的才是真的--尽避他还没真正看清。
“我哪里会笨到让你跟我抢饭碗?不教。”
“这么小器!”他假装不怎么高兴地说。当然他也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依农从不让他帮忙。
“你说对了。”她说着,同时拿起另一迭书,走到另一个书柜前。
又一项对她的了解:她总是独立地做完自己该做的事。
她太独立、太负责。而有时候,这独立与负责啃噬着他。
她让他觉得,自己如果不够努力,将会对不起很多人--至少对自己便说不过去。
这或许便是他其实并下真的想参加明晚流星雨联谊大会的原因之一。在这样一个认真地看待自己工作、学业的女孩身边,他怎么还能继续当他不愿长大的小飞侠?
这大概是当初刚认识她时所意想不到的吧?在某些方面,她确实改变了他。
不过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发觉,尽避她是这么该死地独立、稳重,专注于工作和学业,但他依然觉得她的生活里似乎还缺少了一些什么。
比如说……爱情?
不,他的心飞快地摇着头。
不见得每个人都渴望爱情,这个臆测不公平。何况他从没问过她是否有喜欢的人?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不是吗?说不定在中部或南部或什么地方,她有一个远方的爱人,他们谈着远距离恋爱;又说不定沉静的她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拥有一个网络上看不见的恋人,每天借着计算机网络进行性灵的沟通;又或许……
不知道为什么,他拒绝再臆测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那些爱情上的可能性时,他心里竟然会有种难以形容的奇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