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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玛格丽特 第15页

作者:卫小游

藉机勒索。绝对是藉机勒索。算她狠。“你勒索我。”

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摇摇头,王润芳说:“总之,你如果需要搭档,就来找我吧。”临走前,看了郎彩一眼,手指指向江云冰道:“这个人,我认识他快十年了,从来就模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郎彩微笑地道:“别抱怨啦,如果你认识他那么久了,就该知道这个人天生就是这副德性。欠扁欠扁欠扁,不管欠扁N次方,终归一句,也就只是欠扁两字而已嘛。”

江云冰认真考虑起掐死郎彩的可行性。

王润芳转愁为笑。“是了,你说的对极了。”不再忧愁。她离开了。

等王润芳一走,他便立刻反驳:“我才不欠扁。”

“当然当然,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不欠扁了。”刚刚倒真的是有一点欠人家扁。“不过你人缘好像很不好,怎么搞的?”长得人模人样的,照理说应该不会惹人嫌啊。“为什么你的同学不愿意跟你做双钢琴的搭档?”

他不说话。

而她从刚刚那个女孩的话里也猜著了几分。她碰了碰他的手臂。“喂,如果我说,你同学只是嫉妒你,你心里会不会好过一点?”

“不会。”

“那也好,其实我也不想那么说。”她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我也没听过你的钢琴,根本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好到值得嫉护?”

“听起来,你好像不打算安慰我,你不是我的『朋友』吗?”

“唷,这会儿是谁在勒索谁了?”他真的在向她勒索友情吗?

江云冰霎时噤声不语。

占了便宜,不再卖乖。她说:“不然我们找台钢琴,你弹首曲子给我听听,让我评鉴评鉴一下。”

哼。“不要。”朋友不是该无条件信任的吗?她的条件这么多,怎么能算是朋友?还差得远呢。

“既然如此,”她顿了顿。“那一定是你人缘不好。事出必有因,如果你能撤下你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说话再有礼貌一些、客气一点,那么你的人缘指数一定会直线上升。”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惹人生气。

“嗯,对啦,我什么都不知道。”委屈的。“没办法呀,因为你什么都不说嘛。”

江云冰瞠目瞪著她,真是令人为之气结。然而、然而曾经有人像她这样明明不懂,却还是把每一句话都说进了他心坎里吗?

有记忆以来,郎彩在他心中所投下的震撼,远远超过这许多年来,他所经历过的一切。

而她,也是第一个从未听过他的钢琴,就声称喜欢他的异性。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难形容。

她究竟是喜欢他什么地方?

就只单单因为她觉得他感觉起来像一台黑色的平台钢琴?这是什么诡异的理由?

还有,郎彩为什么那么喜欢钢琴!

成千上百个疑问,令他看著她时,老觉得头晕目眩不已。

她不是个谜。

而是一团谜云。

结果,在口琴社的表演会场,郎彩很不给面子地睡著了。

坐在小型演艺厅最后一排的椅子上。

郎彩偏头靠著他的肩膀呼呼大睡,只差没把口水滴到他身上。

吃的饱饱,睡的好好。疑似得了懒猪病。

正想嘲弄她,想摇醒她时,却突然发现在昏黄灯光的渲染下,她的眼窝下方有著一圈淡淡的黑影。

是说话说得太累了吗?

不,看起来是熬过夜的后遗症。只是平时她说话哇啦哇啦的,很容易让人分心;脸又小,不容易注意到她的倦态。不过,熬夜……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用功的学生。她是吗?

小小的演艺厅里只坐了半满的听众。

中午刚吃饱饭,的确是令人满想打瞌睡的。

他强打起精神聆听,只为了将心比心,不希望当别人在听他的钢琴时,也不小心睡著了。

任何事情都有妥协的余地,唯有钢琴,他还是很难放弃那一点点小小的虚荣心。

将近两个小时的演出后,最后一首表演曲目结束后——

“啪啪啪啪!”原本还靠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的郎彩突然醒过来,精神奕奕地鼓著掌。吓了他一大跳。

“赞赞赞。”她不怕人笑地跟著坐在前面几排的听众一起叫嚷著。

真是……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啊?

她明明睡了满满两个小时耶。

第六章

报千雅从打工的证券交易所回到学舍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一如往常,没有先回自己房间,她走到二一三的房门前找郎彩。

敲了敲门,没有回应。门锁著。房里没人。

想必又跑去练琴了。

有时候她真不明白,既然这么喜欢钢琴,怎么不乾脆读音乐系呢。

她问过她,而她当时只是笑笑地道:“哎哟,音乐系很难考耶,我哪里考得上啊。”意思是外文系很好考就是了。真搞不懂她。

晚上十点过后,琴房上了锁,江云冰坐在音乐大楼外的廊阶上,就著明亮的月光看著自己的双手。

自从国小三年级那年,左手的指关节因为受了伤而两个月没有弹钢琴,痊愈后,左手的状况一直没再出过差错。

然而先前练习时,不知怎的,当年受伤的感觉突然又出现了,他的左手好似会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在弹和弦时,感觉有点怪怪的。

当时替他看诊的骨科医生还保证过他的手指复原良好,继续弹钢琴不会有问题。那么练习时,那种手指突然无法自在弯曲的感觉,是心理作用吗?

现在的他已经无法想像,如果他无法弹钢琴,他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多或少的,他开始能够体会,当年妈妈在演奏事业最颠峰之际,车祸夺去她手指的灵活度时,那种跌到谷底的绝望了。那一定像是整个世界突然天崩地裂的毁灭感。而那天崩地裂的毁灭,也间接造成了爸爸与妈妈的离异。

似乎,将自己全部的人生投注在钢琴上,就像是把所有的赌注押在同一个赌盘上一样危险。如果赢了,当然很好。可如果全盘皆输呢?

他把自己押在了这盘睹局上。结果又会是如何?

他不是没感觉肩膀上的压力愈来愈重,当他的手一放到琴键上时,他的手指也仿佛有千斤重。

他曾经轻快地弹过钢琴吗?或者钢琴之於他,从来就是这么地沉重,只是如今的他渐渐负荷不起?

他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他负荷不了,他要怎么超越爸爸的钢琴?

当年他那样离开他和妈妈,他实在很恨他。然而当他看了当年他留下来的演奏会录影带时,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父亲的钢琴可能穷极他一辈子也赶不上。

他的父亲是职业演奏家出身,虽不像他的母亲几乎拿遍了国际比赛的重要奖项,在音乐界也没什么知名度,然而他的钢琴却似乎是他永远及不上的。

他瞪著自己的手。怀疑自己能有超越父亲的一天。

爸爸留给他的,不仅仅是初入门时的指法。他还留给了他一个挥之不去的巨大阴影。

他——

那是什么声音?

耳朵敏感地听见一道仿佛透进月色里的琴音。

江云冰浑身一颤,想起那个在系上被传来传去的“午夜琴声”的传说。

满月已过天顶,是乍夜了。校园里显得十分地寂寥沉静。

他凝神倾听,发现琴声是来自……二○六A琴房!

他猛然抬起头看向二楼左翼的那间琴房。

这是……第一号夜曲,降b小调。

萧邦的夜曲……

他站在楼下聆听了好一阵子,心头一阵震颤。这琴声……不知怎的,竟给他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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