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哇啊,哦哈哈哈哈……”
要在这样喧闹的气氛底下整理牧场的帐务,除非具有神人般的定力才有可能。
利海粟不是神。
事实上,他好奇地将头探出窗外去——
尽避早已认出那个笑声的主人,然而当他看见她开着她那辆红色国产车在草地上跟他的牧工赛马时,仍然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笆舜知。
是的,他终于知道她名字的写法了,还是从阿德他们口中知道的。真是可恶!
为什么每个人早早就知道她的名字和身分了,他却在她来到这里将近两个礼拜后才知道这件事?
利海粟不是那种小器的男人。但甘舜知这个女人似乎总能挑起他最坏的一面。
一个来山里度假的城市小姐!
要利海粟对她有好观感,实在很难。
偏偏她却跟牧场里的大大小小都打成了一片。
现在牧工们开口闭口就是“阿舜”,活像她的到来是百年一遭的盛事似的。
之前罗家旅馆还没歇业时,也经常有外地的游客会到这座山谷来。利家牧场就在一旁,免不了常会受到外来游客的侵扰。
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一回,有一群游客居然在牧场草地上围起砖头,搞起BBQ来,弄得牛群们惊吓得四处奔逃,还差点酿起火灾,把整片单原都给烧了。
至于其它零星的事件所带来的困扰更是不胜枚举。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地拒绝外地访客,独占这座美丽的山谷。
只是台湾人的公德心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每当游客离去,而让他在草地上看到一堆饮料空罐和垃圾时,总会忍不住生气。
这样层出不穷的麻烦,要不是因为罗家旅馆好几年前渐渐歇业后稍有改善,他可能得被迫拿起猎枪来捍卫山谷。
牧场的草地保养得很健康。草种的再生能力很强,因此只要不是过度的践踏和不可挽回的伤害,其实都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是……这位甘舜知小姐的开车技术实在大有问题。
瞧她把那片美丽的青草地糟蹋成什么样子?
一条一条车轨的痕迹像一个扭曲的Z字形一样,烙印在绿油油的草地上。
这家伙以为她是蒙面侠苏洛吗?
而其他人居然还跟着她瞎起哄?!
一定是最近派给他们的工作太少了。这群人才会有这个美国时间。
必须制止她。
早该这么做的。
来到这座美丽的山谷已经过了两个礼拜了。
笆舜知的身心从来没有这么地放松过。
两个礼拜来,她几乎每天都在一大早就爬起床,然后开着车轮流到两家牧场去拜访。
倪家牧场的主人经常让工人带来一大桶新鲜的牛女乃和鸡蛋给她。他对甘舜知十分照顾,时常邀请她过去吃饭。
笆舜知当然恭敬不如从命。毕竟一个人老是窝在旅馆里,日子会很无聊的。
这段时间,除了成为倪家牧场的经常性访客以外,利家牧场也是甘舜知常常流连的地方。
甚至有几个晚上,她还睡在管家阿桃替她准备的客房里,而且没有知会主屋的主人。她还在想不知道这种大胆的行径,何时才会被那位主人发现呢。
半个月下来,甘舜知晒黑了点。但脸色也相对的健康许多。
除了外表上显着的改变外,甘舜知所表现出来的举止换做是她在台北认识的人看见了,肯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她整个人好像变了个样似的。
在台北的甘舜知,是不常笑的。
然而现在,笑容好像变成了她每天生活的必需品。就像需要空气和水一样,甘舜知常常在笑。
她会微笑。
也会捣着嘴偷偷地笑。
会突然爆笑出声。
包经常像现在这样大笑出声,仿佛开天辟地以来,她就是这么地笑着,对世人宣告她的存在。
初来乍到的她,成为这个女少男多的小王国里,最受瞩目的一颗星星。
利海粟走出主屋时,赛马的一群人已经奔驰到牧场的另一端,马蹄和车轮扬起一片沙尘。
他匆匆旋身走到马厩,迅速地给“彩虹”上鞍后,他便骑着它去追那一群远去的人。
当一群人骑到牧场北边的一处山崖时,比赛结束了。
笆舜知远远殿后,成为倒数第二名。
在台北练成的蛇行技术用到土地宽广的牧场来时,完全派不上用场。
看似平坦,却高低起伏不断的草原,更不是她的小柄产车能够应付得来的。可是甘舜知还是玩疯了。
提议赛马的人是阿德。
但既然甘舜知不会骑马,男人们都很乐意让她用“四轮铁马”上场。
结果还是遥遥落后,输得有够惨!
没拿最后一名的原因,是因为最后一名抵达终点的骑士江哥,一开始所选择的起跑位置太过不利。
笆舜知的车挡在他和马儿前面,而她又蛇来蛇去的,吓得江哥为了自己跟马儿的两条小命着想,迟迟不敢超她的车,因此落后了。
不过结果不重要啦。
反正只是玩票性质,高兴就好。
昕以当甘舜知开了车门冲到终点线上,江哥也追了上来后,大伙儿还是笑闹成一团。
小山崖底下是一条水质清澈的山溪,提供了牧场稳定的水源。对面的山壁将他们的笑声反射回来,也一起加入他们的笑声中。
阿德哥俩好地搭住笆舜知的肩,熟稔地喊:“我说,阿舜啊,你真的不想学骑马吗?我可以教你喔。”光瞧他刚刚跑了个第一名,就很有资格当这位城市小姐的师傅了吧。
笆舜知看着那高大的马匹,碰触到它们因为奔跑而湿润的皮肤和鬃毛,摇摇头道:“不用了,真的不用。我想我可能对马有恐惧症。”
远远欣赏马儿健美的体态是一回事,可要她骑上马背自己驾驭马匹,光用想的,她就头皮发麻。
有些事情,还是宁可远观的好。
俗话说,距离就是美咩。
“恐惧症?那怎么成。要不要找医生来看一下?”江哥提出建议。
然而,再次被众人包抄。“你什么也找医生来看一下!”
“事出必有因咩。”江哥还很坚持地说。
老陈也说:“骑马的好处很多,不仅可以锻链腿力,最重要的,还可以锻链腰力。”顿了顿,他又说:“一个男人的腰力可是女人的幸福所系啊。”
男人们纷纷大笑。
又来了。
笆舜知心想:这群人很爱开玩笑。可是十个笑话里有九个都带有颜色,不晓得这算不算健康喔?
虽然如此,甘舜知还是笑了。“哦,的确。我们女人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最需要男人们替我们搬粗重的东西了。因此腰力强确实是件好事,尤其是对男性同胞来说。”
众男人呛咳出声。群起正待反驳,却在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后,诧异地看着彼此。
“咦,还有人殿后吗?”
还以为江哥是最后一名呢。难道不是?
一群人纷纷张大眼睛回头一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
来人是老板啊。
这时还是他们的工作时间,要是被当作现行犯逮到就惨了。明天的工作份量铁定会加重不少。
眼睛很尖的他们如果对利海粟此刻的心情还有疑问,在看到他系在腰上的马鞭时,也都毫无疑问了。
老板骑马从来不用鞭子的,会带着那条鞭,铁定另有用途。
笆舜知当然也跟着回头看了。
利海粟……是的,他已经不再只是一名注音男了,如同隔壁倪家牧场的主人叫做倪可衮一样。甘舜知知道了他俩名字的正确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