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妮的早起令仆人们感到惊讶。但训练有素的他们没有将自己的惊讶表现出来。厨娘为潘妮准备了一杯热牛女乃和一盘加了蜂蜜的松饼。
潘妮感激地吃了她的早餐,然后捉起一件披风,准备趁著这个最后的机会,在尚未苏醒的伦敦城里散个步──一个人。当然,艾美借给她的贴身女仆玛丽还没醒,但是她想她只是想在这附近随意走走,而如果大部份的人都还在睡梦里,又有谁会看到她在没有伴护的情况下一个人出门呢。
就在她跟门房互相问候早安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老门房立即前去应门,潘妮跟了过去。然后她看见一个年纪不会超过十四岁的男孩拿著一封蓝色的信,对门房说:“这是给费潘妮小姐的信。”
潘妮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她将门完全推开,走了出来,拿起那封放在银盘上的信,看著男孩道:“孩子,能不能告诉我,是谁请你送这封信来?”
男孩瞪著潘妮,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女士。”
“你不知道是谁请你送这封信?”潘妮不相信。
男孩张大眼睛。“呃,女士,我的确不知道。”
潘妮立刻说:“我给你十英镑,如果你愿意告诉我……”
男孩为难了起来。“呃,女士,我不能说,请我送信的人吩咐我不能说出去──”
“二十英镑。”无法再多了,这是她手边仅有的财产。“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谁请你送信,我就给你二十英镑。”
看得出来男孩十分犹豫。“呃,女士,请别为难我……”说著,他转过身,一溜烟地跑开,潘妮无法阻止他。
她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手里还捉著那封信,她看了老门房一眼。“我去去就回。”然后不管老门房的反应,跟著男孩跑走的方向追过去。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她就再也无法得知事情的真相了。
她别无选择。
那男孩跑得很快。潘妮追得有些辛苦。她追了很久很久,不知道追了几条大街、穿过了几个广场,男孩被追丢了。她停下来审视自己所在的地方,发现她竟然来到了位在伦敦另一个区的梅菲尔。就在潘妮正遍寻不著那送信的男孩时,她突然看见男孩从街上一幢大宅的前门走了出来,手上拿著一个鼓鼓的钱袋,脸上挂著笑。
看来那就是他的领薪处了。潘妮想。而她也终于找到发放薪资给信差的地方了。
不假思索地,她提起裙摆,往那扇又重新关上的门扉走了过去。
然后她伸出手,敲门。
没一会儿,大门开了,一个穿著类似总管制服的老人走了出来。
潘妮肯定她从来没有见过他。
但是她却惊讶地听见老人先是意外地喊出她的名字。
“潘妮小姐?!”接著便以著一种令她熟悉的语调说:“也该是您回到这里的时候了。”
亨利看著已经六年不见的潘妮,想到昨晚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脸落寞的公爵,心里浮起一线希望。潘妮小姐的出现,能不能帮助他的爵爷重新找回快乐呢?
潘妮很是困惑。“先生,你……认识我?”
是他寄信给她的吗?她再怎么样也没有想到,会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寄信给她。而她甚至……不认识他!
亨利笑说:“当然,您可以这么认为,但是也可以不这么认为。”
而潘妮不知道她该怎么认为。
尤其在她意外地看到费雪公爵出现在大门后时,她更是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亨利,是谁在门外?”一夜没睡好的公爵在半梦半醒间,怀疑自己的听力是否出了问题。因为他似乎听见了潘妮的声音。虽然他不认为潘妮会出现在这里。
他想,若不是他太过想念她,就是他“的确”是听见了她的声音……
怀著疑惑的他,决定到门外来探个究竟。然后他愕然看见,潘妮果然就站在他的大门外。身上衣著单薄,而且是单独一个人,身后没有车夫,也没有女仆的保护。
她,一个人,在清晨,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站在他的大门外?!
这不是个梦吧?
“该死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知道自己对她大吼,是因为没睡好,或者是想到她一个人只身穿过无数条街道所可能遭遇的危险,而血液冻结。
潘妮大大地吓了一跳。
“爵、爵爷?!”她后退了一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德瑞扯了扯嘴角。“亲爱的费小姐,恐怕这才是我必须问你的问题。”他湛蓝色的眸凝视著她。“你为什么会在一大清早出现在‘我的’大门前?”
潘妮被弄糊涂了。“这里……是你的住处?”那么……信?怎么一回事?
信?德瑞耙了耙头发,眼神随著潘妮的目光落到她手上紧捉著的蓝色信封上。他的心猛地为之一颤。
他倏地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老管家。“亨利?”
德瑞立即认出了潘妮手上的蓝色信封正是他家族徽章的颜色。而那信封,正是他过去所经常使用的。他不得不联想到前天在戴夫人的宴会上,潘妮透过那首诗所透露出来的讯息──
有人寄信给潘妮。而很巧的,信的内容是他无比熟悉的……
这是当然的了。他苦涩地想道。
因为,那正是六年前他所写给费潘妮小姐的信。
当年他分明已经将所有的信都从潘妮手上收了回来,并且嘱咐亨利务必要将信件全部烧毁,因此他想不出,除了他的老总管亨利以外,还有谁有可能将那些信再次送到潘妮手上。
在德瑞的怒气下,亨利低著头道:“喔,是的,我亲爱的爵爷,一切就如同您所想像的。”
“我非开除你不可。”他声音低沉地说。
“事实上,我早已经收拾好行李了,我的爵爷,如果您认为开除我能使您的心情比较愉快的话……”
德瑞生气地怒视著他。
而潘妮则困惑地看著这一切。“抱歉,有人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德瑞猛地抬起头,看了潘妮一眼。她眼中满满的困惑令他想要将过去的一切倾诉出来,但他随即又想到那是个不智的举动,因而又别开头去。
“这与你无关,费小姐,我想我最好立刻让我的车夫送你回去。”他转过身,大声喊道:“汤米、汤米,替我准备马车──”
他的声音最后消失在潘妮捉住他的手臂上。他低下头睥睨著她。
她不蠢。她是跟著送信的男孩找到这里来的。而这里是公爵的宅邸。如果她手上的信跟公爵完全无关,那么太阳就会打西边升起了。
不!她不相信。她要知道真相。现在她想起来了,这些信必定与公爵有关,所以在花园时,在他们共舞的那个夜里,他才会说出那些困惑著她的神秘话语。
那时他说,四月栀子花的芬芳能替换吗?午夜的星星能替换吗?情人间美丽而充满情感的美赞能替换吗?当阳光照在你金发上时的闪耀灿烂,能替换吗?
不能!现在潘妮知道了。她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抚上公爵因她的碰触而变得僵硬的脸庞。“你──爵爷,你就是写信给我的那个人?”
鲍爵捉下她的手,避开那令他迷醉的抚模。“不,我没有写信给你,亲爱的费小姐。”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他并没有写信给她。
潘妮不相信他的话。“但我认为你的花园里一定有著盛开的栀子花。”
亨利在一旁低声道:“是的,花儿开的美极了。”
德瑞则狠狠瞪他一眼。“我相信不管我的花园里种了什么花,都跟你没有关系,女士。”他转过身道:“等汤米把马车准备好,你就送她回去。”他对亨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