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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请进 第24页

作者:卫小游

他应该要担心房子可能会被风吹垮,但是此时此刻,听着雪花敲打玻璃,积在屋顶上的细微声响,一个一个不同音阶的音符在血液里弹奏着他的身体。

他一方面想压抑,一方面又想拿笔记下它。然而当他拿起笔试着将音符记在纸张上的时候,他的脑袋就开始呈现一片空白。

他只好丢开笔,瞪大眼睛,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头顶上快被掀掉的那片屋顶上。

许久以后,他睡着了。

梦里有从古欧洲跋涉而来的维京人听说那是岛上最早的移民。

侵袭着沿海一带的暴风雪不知何时停息了。

融化了的雪水沿着屋檐滴下,可能滴到了铁桶上,还没睁开眼睛以前,以为是雨。

睁开眼后,才发现原来暖着他肚子的是亚蓓的猫。

前几天他才刚刚把通过检疫的猫领回来,此刻牠正蜷在他的肚皮上,安睡着。

他一移动身体,牠便惊醒过来,金色的眼睛在幽黑的阁楼里显得有些诡谲。

“小雪球。”抓了抓牠的脖子,轻轻把牠移到一边去。

绑楼只有半个人高,他必须矮着身体才不会撞到头。

他坐起身,弯着腰爬下梯子,小雪球从阁楼上跃下来,四肢攀在他的肩膀上。

雪停了。他必须出去走一走,密闭的空间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给他安全感,相反的,他开始感到窒息。

吃了片冷面包,替猫温了牛女乃。

接着他拉紧厚外套,戴上帽子,穿上雪靴打开被冰封住的门。

随后他关上门,把猫留在屋子里。

厚重的靴子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从海咿延续到小渔村里。

走到村里时,他买了一份当地报纸,然后钻进Bar,在角落找到一个位置,坐下来,投了两枚硬币到手动式的咖啡机里,三分钟后一杯Espresso浓缩啡便煮好了。

听说这台咖啡机是意大利原装货,餐Bar老板到意大利旅游时买回来的。是Bar里的名胜之一。煮出来的咖啡因为太黑太浓,不怎么受欢迎。

女侍端着其它客人的早餐到隔壁的桌子上。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以带着爱尔兰腔的英文说:“那台机器煮出来的咖啡又浓又利口。”

佟夏森一口喝掉半杯,这才觉得暖和起来。“我知道,像感冒药。”

“你感冒了?”

佟夏森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道:“如果只是感冒还比较容易些。”

来到岛上已经过了三个多月,起初他只是自我疗伤,却发现有些伤痕已经潜沉到没有办法靠着自己的力量治愈。他这才试着寻求医生的帮助。现在他服用一种抗低潮的药品帮助他克服无预警的恐慌,渐渐的,他发现他找回了部分的自己,然后他开始觉得与外界接触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的事。

不仅不可怕,相反的,有些人还很有趣。

虽然他还是不习惯与人主动攀谈,但是几句简短的社交语言已经又重新返回了他生活的词汇库里。

生活!他觉得他好象重新获得了一个新的生命。

将剩余的半杯咖啡一口喝完后,他翻开今日报纸,看看最近这个小渔村又发生了什么事。

刊头是一个耸动的粗体字标题——

忘了洒盐的后果!琼斯先生的惨剧——

新闻下方配合着一部汽车撞上自家后院的巨幅照片。

原来冬天冰雪覆盖路面时必须在冰上洒盐,以免融冰时车子容易打滑。

琼斯先生忘了在下过新雪的后院车道上洒上盐巴,结果在倒车时撞到院子的篱笆,额头多了道血口子。

佟夏森再翻看另一个版面,看渔业新闻。

暴风雪侵袭,港口停泊船只注意。

这就是昨晚那场暴风雪,明天的报纸可能会报导有多少船只遭受损害。

气象预测,融冰季节即提早来临。

岛上有一半人口从事鱼获业,每当漫长的冬天来临,就无法出海,必须倚赖政府发给救济金。冰山一开始融化,港口很快就会解除冰封。

佟夏森来到岛上的时候已经是很深很深的秋,安定下来的第一天,就遇上了雪。北纬度的冬天十分漫长,长到时间彷佛已经停顿下来,不会再往前走。

可是冰雪要开始融化了,这表示春天很快就会来到。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岛上的时间不但没有静止不动,反而还以一种无声无息的方式在进行着。

而他,能跟上季节递嬗的速度,不再落后于时间的轨道之外,是这么美好的事。

等到春天真正来临时,也许他已经可以捉住脑中的那些音符了。

亚蓓,她现在好吗?

夏森,他人在哪里?

医生:

我正在试着记下那些在我血液里跳动的旋律

伊莉莎刚刚收到她那位可爱病人的来信。接着就接到亚蓓的问候电话。

在电话中,亚蓓问起:“伊莉莎,他有没有写信给妳?”

伊莉莎读着信,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亚蓓,其实他就住在她的隔壁渔村,只要花三十分钟的车程他们就可以见面。

在吉米陆陆续续的来信中,她实在看不出来他跟亚蓓之间的牵连。

可夹在老友与病人之间,当两人彼此同时问起对方的近况时,她很难不好奇。

所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问:“蓓,妳认识这个人才多久?为什么妳这么关心他?”

亚蓓有些意外伊莉莎突然这么问。如果没有人问她,她可能只是很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这么关心佟夏森就跟她关心其它朋友的方式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伊莉莎无预警地拋出问题,她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他是她的朋友?但其实也不完全是。

说他跟她在本质上有着相似的灵魂,他可以懂她?太深奥了。况且这种感觉只能意会,不适合言传。

“感觉很复杂。”最后,她说。

伊莉莎一听便笑了。“妳有没有可能是坠入爱河,蓓?”然后她便挂断电话,让老友自己去想个明白。

接着她再回给她那位可爱的病人的信上添了一句:

你是不是爱着她?

饼了两天,伊莉莎收到的回信上写着:

我没有向妳咨询爱情方面的问题,恕不奉告。

寄出信后,佟夏森便再也忍不住的冲出屋外。

他知道她就住在隔壁的渔村,这么近的距离,只要花三十分钟的车程他就可以看到她。

他想、他想见她。

但是,见到她以后呢?

再像个无用的废物一样昏倒在她面前?

不、不

他颓丧地扑进雪堆里,懊恼着生命理失序的部分。

亚蓓拉上窗帘,回想着那日伊莉莎在电话中留给她的问号。

不知道为什么,在思考那个问题的时候,她忆起与席斯分手的那一天,他说的那些话。

每个人都以为她坚强又勇敢,但他们不知道她并非天生就拥有对抗困境的力量。

时间必须回溯到过去,十三岁以前,她时常因为怕黑而抱着枕头跑到威尔和茉莉的房间,非要三个人一起挤在床上才有安全感。

那个时候她很害怕床底下会跑出怪物来将她捉走。直到有一天,她在恶梦中醒来,威尔打开灯,抱着她一起钻到床底下,他们就在那里睡着直到天亮。

天亮后,黑暗不见了。她醒过来,发现自己平安的在床底下度过一夜,这才明白原来床底下并没有怪物,怪物从来就只在她的心底。

当她发现她是被收养的孩子后,她老是担心有一天威尔和茉莉会不要她。那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里,她十分缺乏安全感。

是他们对她的爱治愈了她,让她相信他们会爱她一辈子,绝不会遗弃她。

她的力量来自家人与朋友对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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