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樱脸红的更厉害,抢走那封信就粗鲁地撕个稀烂。
“哎,秋樱?”看着那封惨遭分尸的情书,我替那无缘的女婿感到惋惜。“你们取笑我!”秋樱红红的小嘴嘟得半天高。
我和意侬对望了一眼,各自在心里吐了吐舌。糟,闯祸了。
我推推意侬,用眼神暗示她:你比较会讲话,女儿的怒气交给你。
意侬向我眨眨眼,像是在说:哄女孩子你比我行,你去。
“哼!”秋樱一把抢回我抓在手里的信,一封一封的撕掉。“哼、哼!小樱花、小甜甜、小可爱、小美人……哼!我叫秋樱,秋辜弦的秋,樱花的樱,我是樱子,是秋天的眼泪,我不认识这些女孩子。”
信纸连封被撕碎了满屋子。
可怜那些钟情于我女儿的爱心,就这样一颗一颗碎了。罪过罪过啊。
没见过秋樱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和意侬直默契的一起上前——“秋樱别撕。”
我阻止女儿继续恼羞成怒,涂炭生灵。
意侬则将秋樱搂进怀里安抚。
“樱子,爸妈不是在取笑你,我们只是关心。”
秋樱依偎在她母亲怀里,渐渐安静下来。“不是取笑?”
意侬摇头,笑道:“当然不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开心、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取笑你呢?”
“爸也是?”秋樱看着我。
我在她们身边坐下,抚抚女儿的头。
“嗯。我们家的女儿这么多人喜欢,爸爸与有荣焉都来不及了,怎还会取笑呢?”天可为鉴,善意的谎言是必要的。我笑啊,我怎能不觉得好笑?我从来都不晓得我家的小野人会被男孩叫做小甜甜、小樱花,这实在是人令人匪夷所思了。是秋樱在外头表现得格外温柔贤淑,还是现在的男孩子比以往更花言巧语?细看女儿的五官,实在像我。只她那头绸缎一般的及肩长发像意侬。
我在想,小甜甜指的可能是秋樱的背影,而不是脸蛋。
十七岁的脸孔犹带稚气,却是出落的标致,但秋樱真正出色的是她举手投足的自然不做作,用“小甜甜”这样可爱的字眼来形容我女儿,其实是很不恰当的。要我是那些男孩子,我就会直接叫她“秋樱”。因为,秋樱就是秋樱,不是小樱花,更不是小甜甜。
“老爸?”秋樱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我心虚地笑了笑,然后正经八百地道:“有人追又不是什么坏事,不用觉得害羞,我和你妈不是没有年轻过,当然也走过这一段。只是我和你妈会担心你,我们会担心你是不是已经做好准备要迎接一场爱情了呢?或者我们可爱的女儿会不会被花心的男人给骗走了?人的感情定相当复杂的东西,爱情也不例外。爱情不一定人人都能遇得到的,也不一定每一场恋情都能幸福收尾,我们很幸运的经历过感情的历练而变得更加成熟。这个世界上,可能有爱你的,可能有你爱的,当爱情来的时候,不要惶恐,仔细想想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然后,你就会发现,答案就在你的心中。”
秋樱似懂非懂的看着我,异常认真地问:“所以……妈就是老爸你的答案?”我征愣住,咀嚼秋樱这句话。看了意侬一眼,我点头道:“嗯,你妈是我的答案,而你,是这答案的见证人。”
意侬淡淡地笑着,似乎不打算说话。
秋樱则例嘴笑道:“我很荣辜能当你们的见证人。老爸,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了,我真希望以后也能遇到一个像老爸这样好的人来爱我。”
秋樱的话无由的让我心虚起来,我想起了又珊。
意侬是我的选择,是无庸置疑的。那么,又珊呢?在我心中,我将又珊置于何地?
“我看最好不要。”我苦笑道。
“呢?为什么不要?”秋樱不解地追问。
问得我哑口无言。我怎能说,你心中形象完美的父亲其实早在十数年前就出轨了呢?而且至今未归正途!
像我这样一个不懂得“忠实”为何物的男人,绊住两个美好女子的青春便已太过奢侈,不能再多添一个。
我不希望女儿未来遇到的亲密爱人是像我这样的男人,千万不要!
秋樱一双眼殷殷等着我的答复。
我只好道:“这还需要问吗?因为我的女儿值得比我更好一千倍的男人来爱。”然后,我看见了两朵美丽的笑容,一朵来自秋樱,另一朵,来自我深爱的妻。
***
后来,有次去接又珊一起吃饭,闲聊时,不知不觉将秋樱收到情书的事说了出来。
在车里,又珊笑了笑,说:“真巧,前阵子季桓才告诉我也喜欢上一个女孩子,要我替他想办法呢。”
“也许正逢青春期的孩子都是这样子的吧。向往爱情却又因为爱情的捉模不定而有莫名的疑惧、不安。”
季桓是又珊与她前夫的儿子,长秋樱两岁。原来一直和又珊的前夫一起住,最近这几年才与又珊亲近起来。
我没见过他,脑袋里所有关于季桓的印象都是间接由又珊告诉我的。
“嗯,谁不会年轻过,总要走过这一遭的。”
“结果呢?你替他出了什么主意没有?”我好奇地问,想听听又珊的经验,以免届时轮到我面对相同的问题时一筹莫展。
“我哪来的本事给季桓出主意,我只告诉他,在追求人家之前,先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岂只喜欢对方?如果是,就放手去追吧。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爱情是无法勉强的,就这样而已。”
“那么再教你一句,如果季桓失恋了,你就告诉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必单守一枝花。”
“能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就怕季桓这孩子死心眼。”
毕竟血浓于水,季桓对母亲态度的转变由疏远变成友善,又珊为了这转变,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女人还是笑起来比较美。
说到死心眼——“你前夫还在要求跟你复合吗?”
这也是最近这几年的事,又珊的前夫在他们离婚十多年后居然来找又珊,希望能重新再一起。
“嗯,是呀,但复合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了。我们当初会离婚是因为彼此的个性、思想差距太大,而且无法互相包容,离婚后我只觉得松了口气,我怎么可能再往从前跌倒的地方走?”
“但是你们有一个共同的儿子。”
又珊闻言,诧异地看着我。
“你希望我跟他在一起?”
“不。”我想都不想便摇头。与又珊在一起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我早已习惯身边有她的陪伴。我爱她爱的多,还是爱意侬爱的多,早就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只是,我虽然不希望改变现在的状况,但我心底总是认为一个完整的家比无名无分的感情胜过许多。
又珊有季桓,便不会再感到寂寞。
又珊叹了口气,眼光调往车窗外。
“我们这十几年能够这样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以后,我才明白,婚姻并不是一个女人的一切,对我来说,你的爱才是我最在乎的。”我握住又珊的手。“别这样说,我会觉得太沉重。”
又珊又笑了笑。“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我尚未会意过来又珊的话,又珊突然指着路旁一座小鲍园道:“停车,在前面那里停车一下。”
“有什么事?”我边把车往路边靠去边问。
待我停好车,又珊笑道:“这公园也有一条很漂亮的小步道,我们一起去散步好吗?”
我先是呆楞了半晌,才不确定地问:“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