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是安抚、半是威胁怀中的佳人,“别怕,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只是想这样抱着你睡。如果你再这样乱动,我控制不住可别怪我。而且我们舱房隔壁就是冬夜所睡的舱房,我想你不会故意大声叫嚷,让他误以为我们正在做什么‘好事’吧?”
可恶,竟用这种烂招!
秦洛儿暗暗咬牙,却碍于楚沧的威胁,不敢随便乱动叫嚷。
片刻后,无言的静默在两人之间流动,耳边所听到的只有海浪拍打的声响和身后沉稳的呼吸声。她最怕这种平静的夜,因为这会让她想起失散许久的姐姐。
秦洛儿摇摇头,想甩开那恼人的情绪。她猜想着:他真睡着了吗?还是唤醒他,同他聊聊天。
“你睡了吗?”她试探的问。除了沉稳的呼吸声,楚沧并没回答她。
轻手轻脚,秦洛儿慢慢移动,想拿开楚沧环着她的手臂。她被这般抱着侧睡颇不自在,于是她转个身,平躺着睡。
秦洛儿平躺着,不意看到楚沧沉睡的脸庞。那由左至右,往他脸上斜划下的伤痕,着实让人触目惊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起初看到这些伤痕会感觉到恐怖,但是和楚沧相处这些日子下来,她却一点也不会怕,反倒觉得脸上带着这些伤的楚沧,心里的伤痕一定比脸上的更深、更痛。
秦洛儿喃喃自语:“你心里的伤,一定比脸上的伤还痛。”
她伸手轻轻描绘着楚沧脸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交错的伤疤,毁了他一张让人惊叹的绝世俊颜,但楚沧深蕴内敛的潜在气质,是外表无法遮蔽的。
必于楚沧,秦洛儿认真不过的想着:如果楚沧没了脸上这些伤痕,或许他会变回以往那个高不可攀、不可一世的定北王龙君烨,而不是现在和她躺在这里,温柔陪着她的楚沧。
她伸手至衣领内,拿出姐姐给她的小锦囊。看着那又脏又旧的小锦囊,就好像看到姐姐在她身边。反正既甩不掉那逼人的愁绪,不如直接面对。
她对着锦囊倾诉:“姐姐,像我这样一介平民百姓,也没有什么家财万贯,应该和冬夜是比较适合。”
“但,如果我喜欢上皇室身份的男子……真的好吗?还是要保护好我的心,别让他给轻易偷走?”
她真的好烦恼,心中千头万绪,理不出个所以然。
“还有,他被女人这般残忍的伤害过,有可能真如他说的真心待我、永世不渝?”
“唉!”秦洛儿轻声一叹,“还是因为只有我不怕他脸上的伤痕,所以他才喜欢我?要是他回复以往的潇洒俊美,他还会喜欢这么平凡的我吗?”
秦洛儿忽地敲敲自己的小脑袋。“哎呀,我在乱说什么!累了一天,该早早睡了。”闭上眼,她感觉自从和楚沧在一起之后,向来活泼乐观的自己变了,变得容易染上轻愁。
一种淡淡、幽幽的情愁。
寒冰所乘的船只,并未如他们所预料的追上龙君炜的船,所以在还没找到凝雪之前,寒冰决定先落脚他在京城附近建的“寒雪别馆”。
当然,照惯例,寒雪别馆的住房安排依旧是寒冰、冬夜各自一间,至于秦洛儿、楚沧呢?
依旧是秦洛儿哇哇叫着不依的老样子,不过她还是让楚沧给拖进两人共有的房间。
只是这次楚沧预计两人会分开一些时日,所以他将一只刻有凤纹的红玉镯戴在秦洛儿的手腕,并告诉她:“这凤纹红玉镯是皇室所传,只给将来的另一半,我将这玉戴在你的手上,表示先定下你了。”
“哪有人这样的!”秦洛儿想取下玉镯,却怎也拔不出来。
“别想拿起来,我要定你了,等你满十五岁之后,我们择一天成亲。”楚沧规划着两人的未来。
秦洛儿对楚沧做个鬼脸。
“才不理你,我好不容易出岛,等找到凝雪小姐之后,我可要好好到处走走,玩个痛快。”
“等先找到人再说吧!”楚沧交代秦洛儿一些事,“我这回有事要办,可能好几天无法回来,你乖乖的待在寒雪别馆等我,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是什么事?我不能知道吗?”要好几天没得见面,那不就没人陪她了。
“告诉你也无妨,我主要是要见久别的父皇,因为我父皇近年身体微恙,或许快不久于人世。父皇他无法处理国事,几乎都待在寝宫里,而国事则由我大皇兄暂代。”楚沧说得沉痛。
其实父皇治理圣朝三十余载,却不是个明君,只听信小人谗言,宠信奸臣孽党。
这三十余载,天下百姓可说是过得水深火热、生不如死。
“你父皇真病得那么重?”秦洛儿小心翼翼的问。
“嗯!案皇年迈体衰,我知道他的病属绝症,药石罔效。或许对天下百姓来说,像父皇这般的昏君辞世,是百姓之福吧!”
“你别这么说。”秦洛儿于心不忍,安慰愁眉不展的楚沧,“其实亲子的天性是难以割舍,就算你父皇是个再坏、再烂的君主,可是他还是最掉你、最爱你的,我想只要你以后好好帮着你大皇兄治理国家、安定百姓的生活,别再重蹈你父皇的覆辙,就不算对不起你父皇、对不起百姓万民了。”
楚沧模模秦洛儿的头称赞:“你说的是,看不出你平时调皮捣蛋,却能说出这番见解。”
“当然,我才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秦洛儿得意的笑笑。
“是吗?是足以大到嫁给我的年纪吗?”
“呃……这个问题,我想我们现在还是以探望你父皇的事为重,其他的事情可以等以后再讨论。”
秦洛儿支吾其辞,不愿直接面对楚沧的问题。
楚沧双手一摊,颇对秦洛儿的狡猾无奈。“算了,当我没问。”
反正问不问秦洛儿,也只是其中的一道手续,他真要封她为王妃,可不允她拒绝逃避。他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只是秦洛儿怕受伤害,总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在船上共寝那夜,秦洛儿偷偷抚模他脸上伤痕的时候,他并不是真的睡着。
听到她在他耳边诉说那些心里的话,着实震撼他的心扉,令他动容。他知道,秦洛儿是那种以笑容掩盖忧伤烦恼的人,她不愿直接对他说出心里的想法,或许是怕被伤害。
但是他不是那种人,他不会伤害她,因为他深深明白被人伤害的痛苦,他也一个人品尝了六年那种滋味。
楚沧其实早几日便以飞鸽传书告知大皇兄他要回宫的消息,所以当他带着秦洛儿到寒雪别馆时,大皇兄早已派人至寒雪别馆迎接他回宫。
轿子一路进了皇宫,通过了南门,就必须下轿步行进入。
阔别已久的皇宫,还是如同记忆中一般,没什么改变。
殿上的金黄琉璃瓦,依旧在阳光下闪烁生辉,脚下踏的紫云石地砖,依旧光整平滑。
但是眼前那白发苍苍的垂垂老者,已不像他往日记忆一般健康精壮的父皇,而长年躺卧病榻的结果,让他消瘦得连他都快不认得。
眼看着父皇就这么沉沉的昏睡着,他却不能给父皇任何的帮忙。
楚沧身旁的御医提醒道:“二皇子,皇上这次已经昏迷了两天,怕是醒不来了。我已试过各种方法,还是没办法让皇上转醒,现在只是用药维持着皇上的性命,要再这样昏迷下去,只怕撑不过这几天。”
御医的一番话,楚沧没听进去多少,他挥手遣退御医。
楚沧走到父皇身边,像失踪前一样,每回从定北城回到宫里,总会对着父皇说:“父皇,烨儿回来了,我回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