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气到快发疯。
“对!她是在府里!但我就是不把她交给你,你能拿我怎么样?!听著,善敏,等她的伤好之后,我会再次询问她的意愿,如果她执意休夫,不回勃郡王府,我会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让她从此之后跟你们助郡王府恩断义绝!”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善敏冶面暴吼。“我知道我伤害了她,但请相信我,这一切都是情非得已!陆大人,她是我的妻子,即使要我牺牲性命,我也会为她挡下任何伤害!你必须把她还给我!”
陆大人糊涂了,是知罗误解他,还是他的演技太精湛?他几乎就快相信他的真心。
眼看两人僵持不下,陆夫人适时走出来。
“贝勃爷,您还是请回吧。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算我求你们行不行?!”他的身段从未放得如此低过。
“请回吧,贝勒爷。”陆夫人重申。
善敏真的无计可施了,静了许久,才颓然垂下双肩。“我不会放弃的。”
他转身悄然离去。
淡淡的日光斜斜射进屋里,柔和的风吹散了寒意。虽然已是入春,但墙这一头的人和墙那一头的人,心仍冻结在腊月里……
“这不是善敏贝勒吗?”
路经酒楼的蓝袍格格,不经意的抬头,意外发现坐在二楼雅座暍闷酒的善敏。
“奴家给贝勒爷请安。”
不请自来,匆匆上楼行了个简单的礼,她丰满的身躯便不客气地熨贴到他身上去。
嘻,以往总是得跟那群阴魂不散的八婆争来争去,今天难得让她单独撞见他,怎能不把握住机会讨好他?
听说他已经有了正福晋,但那又如何呢?反正侧福晋、侧侧福晋的位置还闲置著呢!
“一个人喝闷酒多无趣,我陪你喝。”她装豪情。
“走开,不要来烦我。”
一如往昔,善敏下对投怀送抱的女人恶言相向,但也没给好脸色。
“人家看你心烦,想陪你喝酒解闷啊!”她娇瞠,执意抢走酒杯为他斟酒,送到他嘴边喂他暍。
“我不要你陪!”
善敏抢走酒杯,一口饮尽。
除了知罗,他谁都不要。
半个月过去了,这半个月以来,他一有空就往陆府跑,用尽办法想见她一面,却总是无功而返,到最后甚至被拒於门外,不得其门而入。
她怎么能这样折磨他?
他多想拥抱她,多想向她倾诉他狂爱她的心?
失去了她,他就像灵魂抽离了身子,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不再有人让他提心吊胆,不再有人让他怒发冲冠,不再有人让他萌生一堆怪想法,想著要怎么去体贴人……
家人笑他痴、笑他儍,区区一个女人,怎能让他如此意乱情迷?
呵,他要是知道的话,也就无需在这里为情所苦了!
善敏仰头再暍。
知罗出现以前,他痛恨别人将多情种子的高帽子把在他身上,想不到到头来,大家全猜中了,他的确会因为一个女人而颓废落魄!
看他现在是什么德行?满脸胡渣、酒气冲天,他还不够狼狈吗?
看见他这样子,她还能不难过吗?
“贝勒爷,你在烦什么事呢?说出来,说出来会舒服一点。”
蓝袍格格拚了命地想赢得他的好感,整条腿更放肆地赠到他小腿肚上,巴不得他酒后乱性,一口气把她吃了!
“说?我想说的都说了,除了苦苦守候,我已经无技可施了……”
带著蹒跚步伐,善敏宁可颠颠倒倒的下楼去,也下想枯坐在那里供人骚扰。
诚如他所想,除了知罗,他谁都不要!
陆府后花园
“除了公然挑逗,还有更夸张的!”
坐在凉亭中的凌桦重重放下茶杯,活灵活现地描述当时的情况。
“把脚赠到人家腿上,还不够?”
“那算什么?”凌桦没什么大不了的挥挥手。“善敏这半个月来天天借酒浇愁,隔天他又窝在同样的位子上喝闷酒,想不到这位格格又来了!”
“善敏摆明对她没兴趣,她干么又去?”天真的女娃问。
“若是我,早知难而退了。”丢脸的事,她可做下来。
“知道是哪府的格格吗?”
“西山胡同李府的大姑娘,偏好蓝调子的衣服,你们说会不会是她?”
“不可能,她很乖巧的,肯定下敢做出这种事。”
“那会不会是……”
诗社的格格们你一言我一语,争相猜测起来。
距离善敏和陆大人起冲突的日子,已过了半个月。
“欵!欵!欵!”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的凌桦,沉著脸色拍桌叫停。“好戏还在后头,你们到底听不听?”
“听听听!当然听!”
这才像话。凌桦清清喉咙,继续下文。
“蓝衣格格这一次有备而来,不晓得她从哪儿听来的消息,知道善敏和知罗是不『骂』不相识,索性连笔墨都带妥,如法炮制,带著自己的丫鬟到酒楼里一搭一唱,放肆地骂起善敏。结果你们猜怎么样?”
“怎么样?”好奇极了。
“善敏贝勒把酒瓶砸到她脚边,大叫她滚,蓝衣格格没见过善敏凶人的模样,当场吓得夺门而出,笔墨纸砚一路跑一路掉,狼狈死了!”
有人听得发笑,有人听得同情。
“其实善敏的反应是可以理解的,他正为知罗的事烦到下能再烦,深怕失去她。”
“蓝衣格格却在他的伤口上撒盐,提醒他过去有多么美好,他下火才怪。”另一名格格接道。
“话说回来,从前他们可是相看两相厌,想不到短短的时间里,便起了如此大的变化。从善敏这半个月来的落寞情况看来,他是真的在乎知罗,对她用情很深,连我看了都快爱上他!”
她们大方招认。
“他们对彼此都有情,偏偏这样折磨彼此,何必呢?”
她们的目光同时落到站在亭外仰望天空的知罗身上。
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睡得不好,吃得不好,常常看著天空频频叹气。
她们看得出来她的内心很受煎熬,每每试著鼓励她原谅善敏,她的回答总是她已经不爱他了,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但任何人都知道正因为她还爱著他,才会动不动就叹气、动不动就哭。
“唉……”
榜格们有感而发的喟叹一声。
“欵,你们说今天的夕阳是不是红得有点过头?”凌桦突然指著天空叫道。
“像血。”
“不,像火。火的颜色似红非红、似金非金,尽情燃烧之下,颜色跟著扭曲变形,像万鬼出柙,像群魔乱舞……”
第十章
当天午夜,由於使用火烛不慎,引发祝融大火,陆府陷入一片火海。
火舌四窜,像万鬼出柙,像群魔乱舞。
“失火了!老爷,失火了!”
“快去把家丁们全叫起来灭火!”
“来人啊,快起来救火啊!来人啊——”
在陆夫人呼天抢地的惊叫声中,红青色的烈焰展开疯狂吞噬。
浓烈的焦味和热度直窜天际,火越烧越大、越烧越烈,转眼之间,整座宅子已陷入色彩诡谲的火焰之中。
火焰如群魔乱舞,如鬼魅追逐,交映出一片惊心动魄的恐怖形影。
“再去打水——屋子全烧起来了——”
家丁们拚老命地打水救火,将一桶又一桶的冶水往著火处泼,可灭了这一处的火苗,另一处的火苗又起,最后甚至顺著风势飞上天,进一步侵吞屋檐。
今晚无月,黑夜阴暗,青火狂舞,妖异至极。
“老天啊,怎么会这样引”
陆大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陆家的祖宅一寸一寸地被火舌吞噬,他却无力抢救,完了,全完了!
“快救火!火势越来越大了!”
但放眼看去,眼前的火势已经不可收拾,哪怕他们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轻易扑灭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