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西凰毫不犹豫地回答。玉灵曾经澄清过玉镯子从何而来,普普通通的金钱交易,又怎么会与“偷”扯上关系?
“可惜我必须告诉你这就是事实。当初她为了得到这副玉镯子,曾经乔装成赌客,蛰伏在画坊长达半个月之久,半个月后东西一到手,她立刻翻脸不认人,仗着自己有些工夫,不惜与所有阻扰她的人正面冲突,甚至打断周豹一条腿。”
“你所说的与我所知道的,完全不同。”西凰试着冷静应道,但内心却宛如遭人当头棒喝。他深知“画坊”的底细,并不如字面上的美,乃是暗藏春色及赌风的复杂之地。
玄亲王察觉到他心中的挣扎,突然抛开咄咄逼人的气势,软化地说:“也罢,没凭没据,我说得再多,听进耳里都像是诋毁,周豹就住在朝阳门东边的长花巷,你自己去问清楚。”
西凰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要他信,索性以退为进。
丙然,西凰心头一震,眉心紧紧锁住。“你……以为我不会吗?”
他屏住气息,万般纠结的吐出几个字,但他的脸色却惨绿无比。
玉灵的解释与玄亲王此时的说词,纷扰地萦绕在他脑海里,玄亲王所说若是句句属实,那么玉灵就欺骗了他!
她会吗?她有什么秘密不能诚实以对吗?
玄亲王好心地提醒道:“西凰,奉劝你清醒一点,找回金镶玉珠菩萨立像,然后离开她。旁观者清,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小心她接受你同样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
“谁能保证不是呢?”
“不可能……”
尽避他说得再多,西凰仍然无法接受强攫他心田的那抹倩影,会是由这些残酷的谎言堆砌而成的。
“给我一点时间,我必须把整件事情弄清楚。”
“贝勒爷──”袭简亲王府家的仆人猛地冲进来。“出事了,王府的传家宝失窃了!”
西凰倏然站起,“月仙”在脑中一闪而过。
“快回去吧,贝勒爷,王府现在已经乱成一团。”
西凰脸色变了,冷凛严酷的面孔清楚写着事态严重。
连玄亲王都来不及辞行,他立即打道回府;仆人微微向玄亲王鞠躬致意,也匆匆忙忙跟着主子离去。
玄亲王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注意力持续停留在他的琴上,低喃道:“这不就应验了我的话吗?西凰。”
“贝勒爷!”
“贝勒爷!”
袭简亲王府的仆人丫鬟老远就看见主子行色匆匆地走来,纷纷向他行礼问候。西凰赶着回院落,无暇理会他们,一迳地加快脚步。
“是怎么一回事?”
他蓦地推开书房大门,里头早已聚集一大群人。
一名小侍站出来说:“一个时辰前,小的提了桶水准备清扫屋里,不料一进门就看见柜子的门大开,里头的东西早被翻得体无完肤。”
西凰闻言,即刻走到收藏物品的柜子前,柜子的小门此刻虚掩着。
他一打开,满目疮痍的景象登时残酷地映入眼帘──
一部宋代雕版印刷制成的文献被推得到处散落,其中一部分的纸张甚至被扯毁丢弃,十来幅山水字画被倒下来的书籍压烂了;经年收藏的心血毁于一旦。至于“月仙”,已然不翼而飞。
老福晋痛心地道:“他们一通知我,我便立刻赶来了。清查之后发现除了“月仙”失窃,一些颇具价值的古器,也一并遗失。”
“西凰,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着急!”
“是啊,毕竟丢的不是一般的金银珠宝,而是对咱们袭简亲王府意义非凡的“月仙”。”
“都传了六、七代了,不能丢啊!”
“就是、就是!我早说要造个秘室了,你们就是不采纳我的意思,现在出事了吧!”
爱里一些姑叔长辈七嘴八舌地嚷嚷着,整屋子全是他们吵嚷不休的声音,屋顶都快掀了。
老福晋心情沉甸甸地道:“西凰,你负责为咱们袭简亲王府保管这幅“月仙”,就有责任找回它。况且,这盗贼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胆行窃,可见根本不把袭简亲王府的威信放在眼里,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
泵叔长辈马上又搭腔。“当然不能算了,“月仙”的价值足以买下一座城池,这宵小分明是模透了它,冲着它来的!”
“西凰,无论如何,东西你一定要找回来!”老福晋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敲着,说得义愤填膺。
“我看,八成是我们袭简亲王府开始走霉运了,否则怎么会你摔马在先、现在连家族的传家宝也跟着失窃?”
“这可怎么办呢?”
泵嫂们唯恐天下不乱地嚷嚷着,高分贝的尖锐嗓音吵得人都头疼。
西凰无暇理会其他人,那双危险的眼眸锐利地扫见了一幅掉落在桌下的画,他弯腰去捡,原来正是那幅他请人依玉灵的样子所作的画。
他注视着画中人儿的身影,眸子里混合了诸多复杂情绪,忽然间,他不经意往旁一瞥,他眼尖地发现了夹在地砖之间的异物。
他伸手捡起东西,仔细看去,一股愤恨与绝望猛地冲上他纷乱的心绪──
竟是玉灵的金云镶玛瑙耳坠!
他的表情活像挨了人一记闷棍。
是夜。
一阵凉风席卷过室内,垂放的帘子随即荡漾飘逸。
绣房里,宋夫人仔仔细细绣着女红,一幅百花齐放的仲春图,经由她的手绣得极其精致。
“你觉得寂寞吗?”宋夫人边绣花,边问玉灵。
坐在椅中望着窗外明月的玉灵,呢喃地回答母亲。“每天不都是这样子,哪有什么寂寞不寂寞的?”
她迷蒙地望向夜空……怎么,原来月亮一出来,就看不见星星了!
看来星星虽然布满整个天斗,却抵不过一轮皎月的光亮……
宋夫人缝了一针又一针,笑笑地说:“你不寂寞就不会呆望月娘,你一向都有早寝的习惯,从不晚睡。”
玉灵低垂下浓密的睫眸,眼神有所犹豫,突然说道:“我去睡了!”
她当然不会一股脑儿地说出心里的秘密。母亲是传统妇女,严守三从四德、敬顺大礼,她不想吓死她。
“有什么不能说的?在思念西凰贝勒吧!”宋夫人可聪明了,早模透了女儿的心思。“自从西凰贝勒离开宋府回亲王府的那一刻起,你就终日魂不守舍,像掉了神魂似的!你大了,迟早要嫁人,有心怡的对象,是好事。”
玉灵眼里有靦腆的笑意,嘴上却不承认。“瞎说!”
“我看挑个日子,让你爹派人给你说媒去。”
“先等袭简亲王府表态吧!”玉灵月兑口而出。
宋夫人的嘴角勾起,摆出了她“不打自招”的狡黠表情。“我有说是袭简亲王府吗?”
玉灵脸颊上的热度直飙沸点,一片通红。
宋夫人好奇地问:“他对你好不好?”
玉灵俯子,趴在窗台上,轻轻地说:“好到寂寞时、孤独时、快乐时、忙碌时,都让我想着他。他的身影满满占据我的脑海,我希望倚在他怀里,慢慢消磨闲暇时光,或者在很深很深的夜里,听他说上难以算计的浓情蜜意。”
她闭上眼睛,心意在她花容月貌上表露无遗。对于未来,她怀着朦胧的爱慕,有很大的憧憬。
宋夫人轻柔耳语地问:“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吗?”
“想要坐上花轿,做他的娘子。”她说,双眸并未睁开。
人很奇怪,不久前她还因为他踰矩的行为而深感不悦,不将他那张英俊豪强的面孔放在眼里。她以为她将难以再对他改观,然而却在不经意之际,两人都无力扑熄的瞬间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