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警告才出口,霎时锋利的剑尖已以惊人速度划破东英的手臂,留下一道皮开肉绽的伤痕。
东英猛然抬头,立即还以颜色,没一晌的工夫,敌方便倒下无数人,纷纷申吟哀嚎、在地上扭动著。
但有人倒下就有人涌上,东英即使奋勇应战,也无法取得绝对优势,人实在太多了。
“松羽,走!”
“我?!”
“往东边跑,那里有马。”他低吼一声,愤然踢开一名攻击者。“马背上我事先铺了毯子,上马后向北骑,丁牧他们在三里外的地方待命!”
“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你别管我,去通知丁牧就对了!”
他的眸子严厉而冷峻,在对方毫不留情的攻势下还剑反击。
但渐渐的,他身上开始留下刀痕。看到这种情形,松羽惊恐得近乎无法呼吸,唯恐一转瞬,大势便会弃他们而去。
她摇头,困难而可怜的吼出来。“不,我不能弃你而……”
“走啊──”东英突然暴怒地截断她的话。
松羽两眼圆睁,结结实实怔了一记。
“谁都不准离开!”
“轮不到你说话!”
东英当下给了小喽啰一拳,打得他震退无数步,两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吐。
不料,同一时间,东英背部倏然挨了一刀,若不是他反应快倏地闪开回击,那一刀或许已令他不支倒地。
“东英!”
“你不走的话,我们俩都没有活命的机会,走啊!”东英再度吼她,眯起的双瞳间没有丝毫情感。“我会给你吃我的机会。走──”
她没有选择,强打起精神,不再浪费时间,跌跌撞撞地逃离。
途中,她忍不住回头望,却只看到东英渐渐被人包围、被人淹没……
※※※
夜空已看不见月晕,整片天空布上一层层乌云,重得仿佛随时就要垮下来。
松羽按捺住心中的恐惧,竭尽所能地往前跑,绕过高大蔽日的樟子松,越过奔涌不歇的溪流。
她不断地跑,不断地跑……
在她的耳边回荡的是哈萨克人无情的叫嚣和自己心脏澎湃的鼓噪声、兵器相击的刺耳声,而东英在那里……
尽避他力持镇定,抵御敌人毫不迟疑,但她知道结果,她真的知道结果──
冲刺的步伐惊然煞住,往喉咙吸进一口气。
她回头望向走来的路,眼前掠过东英的脸……她咬了一下唇,遂断然转身。
纷纷旋落的雨洒在她头上、肩上,却无从打湿她尚未遗留就已收回的步伐……
※※※
天边劈了几道雷,雨滴随即降下,由小而大,不过一晌的工夫,外头已经淅淅沥沥刮起了萧索大雨。
“来人啊,把他给我吊起来。”
“来了!”
黄金色的烛光投射在干草砌的墙上,映出一根绳索以梁木为轴,缓缓拉起一具壮硕的男性躯体。
东英的双腕被绳索紧紧捆住,勒出了几道破皮瘀青的痕迹。
“好家伙,你的确够狠!为了捉你,不仅费了咱们九牛二虎之力,连老子的眼睛也被你打得像猫熊……”
“是狗熊吧!”东英讥蔑道。
“死到临头还嘴硬!”
二当家激动地迸出怒火,肥手立即挥了东英月复部一拳。
东英抿紧唇瓣忍了下来。
二当家这才像得了便宜的地痞,手拿短刀在他胸膛前挥著。“高高在上的大将军现在成了这副德行,多赏心悦目呀!”
话一完,猝然在他胸膛划了一刀,鲜血立即涌出。
“不过,美的事物我希望它更美。”他的目光往旁边瞟,怒然喝道:“兄弟们,替他加点颜色!今天我们要为曾经吃过他的亏的同伴们报仇!”
“知道了!”
一帮子人应声群拥上去,挥出来的拳头专挑他的弱点打,头部、脸颊、月复部、背腰,一记一记的重拳落在他身上,强大的力道很快令东英筋疲力尽,脸部布上了无数的瘀青及一条条血渍。
等到他们打得手酸,泄恨泄够了,东英也已呈现半昏迷状态,无力的任手腕的绳索将自己悬著。
二当家唾了一口痰在地上,勾起一边肥嘴,阴狠地朝他靠近。
“你放心,我会让你死得很痛快……”他扬起手中的短刀在他的脸颊处以刀背缓缓磨蹭,突然,他目露凶光,举起短刀直接往他的胸膛刺──
“二当家,她回来了!”
短刀猛地顿住,只差一寸就捅进东英的体内。
“谁回来了?”他没好气的问,很不高兴自己正逞凶斗狠时被打断。
“就是那女的啊,她又回来了。”
“哦?”他眼睛蓦然一亮。他才正气为何没想出用何种方法征服她,便让她给跑了,现在倒好,居然自投罗网!“先饶你一条狗命,等会儿再回来解决你。”
短刀一扔,他迫不及待地出去,属下自然而然跟著。
整群人驻足在草屋的屋檐下,不怀好意地望著对面站在肮脏小土堆上、全身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松羽。
“回来找你的男人吗?”二当家以混沌的嗓音轻蔑的问,婬狠的目光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梭巡著。“哼,他啊,现在大概只一息尚存喽!”
他故意把尾音拉得很长,藉以突显自己的能耐。
雨水弄湿她的眼帘、浸透她的衣物,松羽在那里僵住不动,她发抖的吸著气,把目光及心思推入屋内那最深的角落。
心绪正随著慢慢旋转的绳索震荡……
“若你肯乖乖就范,从此跟著我做我的女人,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但先决条件是你得卸下那一身防备。”
他天真的认为自己先前是遭到她身上的某种奇怪武器击中。
“你不说话就是默许喽!”他斜笑,可乐了。“那好,兄弟们,用咱们哈萨克的大礼迎接新嫂子。”
事实上,不管他说了什么,松羽一概没听进去,她的注意力始终落在他们的后方。
就这样,受了指示的部下们一概冲出屋檐,杂了泥泞的雨水就在他们的脚步间溅得到处都是,二当家也大方的对她展开双臂,等她来投怀送抱。
但在松羽的眼中,她只看见当绳子旋了半圈后,东英也随之转了过来,只见他一动也不动,此时,她的心突然崩溃,眼泪歉然全盘坠落。
“东英……”她轻语细喊。“东英──”
这一次,她打从心里呼唤出来,跨下小土堆,奔向他。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骗她?是他信誓旦旦的说他会给她机会吃他,曾经带著一缕柔情的他,竟……
不,不要!
她的胸口胀痛得几乎要裂开。
“啊──”
“天啊──”
“救命呀──”
“呜──呜……”
在她的双脚踩下蓄著雨水的土面的那一刻,所有人突然惨绝人寰地哭叫出来,并随著她愈加悲伤的情绪,脸色愈加死灰,兵器掉的掉、人倒的倒,一时间众人乱成一团、哀鸿遍野,不过短短一瞬间,所有人麻瘫在地上,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二当家见状想跑,但还是晚了一步,驰卷而来的无形力量直接从他脚底窜起,缠住他,他登时有如万箭穿心,血色尽褪,好不容易等到力量渐渐变小,身上的哆嗦不再那么剧烈时,他也已不支倒地,先趴倒,再被门槛绊了一下,摔进屋内。
松羽慌乱地进入屋内,左脚冷不防被二当家肥壮的身子绊住,倏然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啊!”
与地面撞击的强大力道猛然冲入她体内,痛得她咬牙闭目,更甚震落了头上的牡丹簪,锵当一声,簪子弹落,原地跳了几下,最后静静的停止。
松羽很快地挣扎爬起,冲去替东英松绑。
她让他平躺在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