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手看著手背上的抓痕,一时之间不禁颓然吁息,继而重重将手盖住自己整张脸,什么也不想再想!???那一天之后,流梦、祥德彼此的感觉都不好受。
打从流梦有记忆以来,这是她头一遭在人前怒不可遏的使性子。
但她就是无法原谅他的行径,亏她连日来对他推心置月复,一心一意著急他的病疾,哪知道他根本是在作戏,谁又晓得当她一下汤药、一下毛巾伺候,忙得昏天暗地之时,他是以何种眼光在看她?
她真傻,而且觉得好丢脸!
但是……错的人分明是他,骂他卑鄙、对他发脾气也是天经地义,?
什么她会觉得难过,心紧紧勒在胸口,任凭她怎样努力也放不下来……错的人又不是她!
为什么她老是一直惦念著他受伤的表情……另一方面,祥德也好不到哪去,为了流梦,任何事他都乐意去做,无奈,她总避得远远,使他束手无策。
入流与不入流的手段他都用尽了,虽然早已取得她的承诺,让她甘心点头嫁给他?妻,但那毕竟是乘人之危,不是他期望得到的!
难道赢得她的芳心真那么困难吗?
他实在不喜欢应付这种欲拒还迎的爱情游戏,倘若一切都变得简单而明了,不是很好吗?
分处古宅东西边厢房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喟然叹息,各怀心思注视著地面,谁也无法相信曾经共患难,急于舍命保护对方的彼此,如今只剩下一片疏离与赌气。
“请问……你有看见相公吗?我在这里等了好久、找了好久,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他呢?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
正当流梦思绪紊乱不堪之时,吉梦反倒主动地出现在她房里的床铺上。
吉梦端庄优雅地坐著,脸上仍是幽幽忽忽的表情。
“吉梦,看著我……”流梦告诉自己暂时不要去烦祥德的事,眼前还是吉梦比较要紧。
“嗯?”吉梦照做,茫然抬头迎向坐到自己身边的流梦。
流梦温柔的开导。“你仔细的回想,记不记得我们曾经像现在这样,一起坐在床沿边,两只脚丫子悬空荡啊荡的,一起偷偷吃著额娘替我们准备的烤番薯?”
“一起坐在床沿边?”吉梦神思缥缈的重复她的话。
“对,阿玛不准我们吃这种粗糙的粮食,但我们又一直吵著要吃,所以额娘背著阿玛叫人准备,让我们躲在她的房里偷吃。”
吉梦雪艳的小脸寂然不语,突然动也不动。
“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印象?”
吉梦整个人震了一下,遂笑弯了双眼,幽然凝望著空洞的前方,笑道:“我记得。”
“真的吗,你记得?”流梦喜出望外。“这么说,你已经完全好了,想起所有关于我们的事,是不是?!”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我……”
流梦一径截断吉梦的话,自顾说得不亦乐乎。“吉梦,我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度过这难关,逢凶化吉,否则你就不会叫吉梦了!”
“我……”
“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回京城,你不用再留在这里受罪了!”她拉起她就要走。
但吉梦蓦地收回手,如梦似幻,盈盈笑道:“我……记得你在入夜之后,偷偷驾著骏马到我住的院落后门等我……”
她话一出,流梦登时怔愕地凝视她,眉心已然堆上了愁云。
吉梦……“你载著我在月光下奔驰,在树影下谈情,人人都看好我们,人人都?我们祝福,你说你要娶我?妻,说我将会是你唯一的妻子……”
“吉梦,不要这样,你从来不是这样的……”流梦心都凉了。
吉梦充耳不闻,听不见她的话。“娘和丫环们做好了喜袍,买了首饰,我就待在房子里等著你来提亲,等著你来娶我过门……我们是人人口中的神仙眷侣,但现在你去哪里了??
什么我觉得好孤独……好孤独……”
一个起身,吉梦喃喃自语地向房外走去了。
流梦在她面前说的一串话,她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见,她只晓得自己要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看,说不定他就快出现了。
流梦愣愣望著她背影的同时,一股无力感涌上她的心头。
等她回神时,眼眶中著急的泪水已经掉了下来。
“吉梦……”
她心头纠结不已地低垂下头,以手背擦著眼角的泪水,忽然间书案边的一样异物映入她的眼帘,吸走她的注意力。
她只停顿了一秒,便下意识地踱上前去翻阅。
不料,她越翻脸色越凝重,这是──“古赋诗选?!”
她僵立不动,手中的书页中央,正是“李清照”的字样!
第七章
李清照,宋代女词人,山东济南人。
案亲李格非,人称?后四学士,官至礼部员外郎。母亲王氏,汉国公王准之孙女,两人在文学上皆极具修养,李清照就在这样一个书香门第中受薰陶,使她得以获得广博的学识。
她不但以词名闻于当朝,此外尚工诗、善文、能书、能画,并善于鉴赏金石篆刻。宋朝王灼《碧鸡漫志》,记载她自少年即有诗名,才力华赡,逼近前辈。若本朝妇人,当推文采第一。
这样一位多才多艺的奇女子,在十八岁时嫁给赵明诚。如吉梦所说,赵明诚仍是一位太学生,此人不但才华出?,而且酷爱书画,对于金石更有研究,与李清照一直意趣相投,志同道合。可惜好景不常,金人南下,攻破北宋的京城,掳去徽宗、钦宗二帝,北宋王朝覆亡。
在这场剧变中,李清照失去家园、珍藏的书画金石,甚至在颠沛流离中逃至建康时,失去丈夫,之后赵明诚病死在建康,从此天人两隔。
李清照的一生便集国难家愁于一身,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流离失所,饱受战祸之苦,至死方休。
庭园石板步道的尽头是吉梦逗留不去的楼阁,楼阁的门扉在流梦奋力推动下向内倏然敞开,巨大的声响,仿佛就要惊醒沉睡于此的百年幽灵。
流梦一跨进门槛,她的目光立刻被吉梦那张美丽细致的脸庞所吸引。
吉梦就站在梳妆枯前,那双明媚的眼眸在门开的一?那倏地流露出喜悦,但在看清来者后,喜悦的表情当场转换?忧郁,揭示了她内心的失望。
“吉梦,你醒醒,你不是李清照,她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在临安孤寂的度完她的余生!”流梦咆哮而出。
“你说什么?”吉梦缓缓转回身。
“她和你不一样,你拥有的是贵族妇女优裕的生活,而李清照一辈子频受战乱之苦。我可以明白她的身世确实教人同情,但你不能因为同情她,或者因为你只记得她的事,便满脑子全是她的事。吉梦,你不过是以一个旁人的身分在看待她的过往,请你清醒好吗?你怎么可以忘了最最关心你的阿玛、额娘,以及我呢?比起她来,我们才应该是你念念不忘的人!”流梦苦口婆心劝道。
“我念念不忘的人?”
“你忘了你曾经因为赌气,发誓要抢尽所有我喜欢的男人,?的就是让我伤心吗?你忘了我们因为一只绣凤的花盆底打得头破血流吗?你忘了──那群黑衣人如何心狠手辣的把你推下山崖吗?!”流梦吼了出来。
吉梦蓦地颤动了一下。
“吉梦,算我求你,求求你清醒一下好吗?管他什么李清照、李浊照的,她早已是几百年前的死人,与你何干?!你不是她,你也当不了她,你是吉梦.爱新觉罗!我最疼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