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桑葚汁、泡木瓜茶,她在温室里一待好几个小时。吃蛤蜊汤泡白饭时,再没人责备她偏食,更没有唠叨声音逼她尝试不同食物。
赖在床上,那个没念过中国礼仪、学不会男女授受不亲的男人,再不出现将她翻醒,她的生活回复慵懒期,她回锅当懒散女。
三十天,她想,她必须彻底忘记他。
她拿笔做计画。
首先,先忘记他的手机号码;第二步,忘记可爱的乐乐女儿,然后把他们的出游照片藏起来,把他送的葡萄树转赠给二楼林太太,对了,还要将他留在这里的衣服寄回去给他。
接着,睡睡醒醒间,她将忘记过往曾经,慢慢地,她忘记他的长相容貌,届时,陌路相逢,他想不起她,她只觉得他熟悉。
计画很棒对不?只是呵……会做计画的人是房慕晚,不是萧默婳。
那天,点点传八卦,她说乐乐的母亲搬回家了,虽然情绪仍不稳定,但她的病情很乐观。
乐乐很悲伤,她对母亲感到陌生,却不能不和她亲近。后来,她得到慕晚应许,到“长春藤的下午”找默默,可惜默默请假,她抱住点点,哭得好伤心。
听见这消息时,默默在电话这头假装冷静。
她说:“点点,你该安抚乐乐,告诉她,她的父母亲经历过无数风雨,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她该感激,不应哭泣。”
昨天,小也打电话,气呼呼地说,慕晚和霭玫要结婚了,他们去看婚纱、订喜筵,他们只顾着自己的快乐,没想到乐乐的伤感。
小也说,乐乐抱着小慧大哭,不断问,她是不是再也见不着默默?
这次,默默没本事假装冷静,她想说几句道理或祝福词,张口,却发不出声。
币上电话,她埋头痛哭,为了连自己都不了解的情愫。
她不明白自己怎能难过哀怨,因每个分析,她都分析出慕晚和霭玫间属于“正常发展”,谁能为了“正常”哭泣?
不哭不哭,她洗掉泪水,刻意穿上美美的外出服,拿包包,她要出去旅行。
默默自我提醒,她是不做计画的萧默婳。于是,车子来了就上车,车子停了就下车,不预估目标,她要在最短时间内,彻底消灭慕晚对她的影响。
她去花莲,住两晚民宿,环境很好,心情太糟。
她看书写信,信写给陌陌,满纸描的全是厘不清的心。
她自己和自己对话,她在寂寞里,唱歌跳舞,一个人狂欢;她参加民宿举办的烤肉大会,在狂欢的男男女女中间,独自品尝寂寞。
乱极了,她的生活被好朋友搅出混乱。想弯腰收拾,竟发觉不知从何整理。
最坏的发现是——她爱上他了,在不知不觉间。
她拚命否认爱他,但越否认,爱他的感觉越清明。她不要变心,但心自行变异……她再骗不了自己。
真坏,她怎能爱上他?
黄蓉不爱郭靖爱乔峰,阿朱偏偏起死回生,成局混乱,怎地收场?
不要爱他,不能爱他,默默不爱房慕晚,她企图用一百个“不”来阻挠爱他的心,成功吗?当然不。
然后,她疯狂地在火车上唱歌,车厢有近八成的旅客,只是她看不见他们,只看见自己的孤独。
幸好,她的歌声很棒,没人出声阻止,反而在她化不开的悲戚间,为她心酸。
她重复着同首歌,唱过无数回合。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只是心又飘到哪里,就连自己也看不清,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她失去陌陌、失去慕晚,她的心事只能自己和自己对谈,她的一辈子走走停停,飘泊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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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默默拖着疲惫步履回到公寓时,慕晚站在门口等她,见到她,二话不说,将她拥进怀中,力气之大,仿佛要将她挤入胸腔,融为一体。
不懂,她不懂他的出现、他的憔悴、他的欲言又止……他要结婚了,不是?
他完美的下巴冒出青色髭须,他的深邃眼睛布满红丝,要当新郎的男人,怎可以狼狈?
他不顾默默意愿,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嘴边,微微的刺,剌痛她的神经。
不行,她才在练习着如何一个人吃饭旅行、看书写信,他出现,瞬地打破她的惯性规律。
再次拥她入怀,又加上力道,默默挣扎,练习适应孤独很辛苦,她不要前功尽弃。
“别动好吗?我想抱抱你。”他在她耳边说,声音低哑闇沉。
他哭了?病了?这不是新郎该有的表现,默默紧绷的手松下。要抱抱就抱抱吧,她也想被拥抱,这感觉比一个人对话谈心要好。
吸气,她吸进他的气息,不是古龙水,是淡淡的麝香味,科学家说那叫费洛蒙,用来帮助动物求偶的工具。
只是呵……他想求的偶不是她,他怎能在她面前散发香味,蛊惑女人犯罪,是很坏很坏的行为。
她没动,任由他安静抱住自己,她在他的体温中游泳,载浮载沉,安心舒适得不愿言语。
他抱着她,连日的纷乱消失,他又能神闲气定。
她学过魔法吗?怎什么都不做,便让人顺心,她该去当心理医师,那么台湾的躁郁症人口将大幅减少。
不对,她是养蛊的苗女,她在他身上下了蛊,教他离她三百哩便心痛得无法自已。
他们相拥多久?不知道,大概半个小时或更多吧。
他不顺的呼吸顺了,她的心酸少了,他和她同时知道,遗忘对方,不在能力范围内。
“你还想抱我多久?当我们变成化石,在博物馆展览的时候,名称会不会叫做茱丽叶与罗密欧。”默默先开口,她试着轻松……但没成功。
“你去哪里?我等你两天。”
两天,他以为她不回来了,以为她从他认识的世界消失。
他吓坏,在她的屋里流连徘徊,不敢离去。第一次,他恐惧无助,她严重破坏英雄的自信心。
他等她两天?怎行?他是大忙人,有成堆工作等他进行,还有霭玫,他日日夜夜盼她清醒,她醒了,他怎能不留在她身边?
但默默没问这堆问题,她说了另一句——
“你有我的钥匙。”
“我知道,但在门口等,你回来,我会马上见到你。”
门里门外的距离有多远?不过短短十秒。
“那么急着找我?”
默默被他大大的身子包裹,紧贴的身躯,胶合的四肢,假使他们是上等巧克力,会在这样的温度里融化。
默默得到新体验,原来“被收纳”很舒服、原来她身心健康,绝对不会得到幽闭恐惧症。
“对。”
他很急,急成热锅蚂蚁,他迫切找到她,却没想过找到她之后,能做什么事情。
“要告诉我什么吗?”
他们还是好朋友嘛?他们分享的快乐,仍然胜过独自拥有吗?
他说不出口。
她叹息。“要不要……我们进屋再谈?”
“好。”
慕晚打开门,带默默进屋。
仿佛两人进屋,立时回到从前,他积极工作、她慵懒歪在一边,他不必抬头便知道她在偷瞄自己,她被逮到,红了脸,闪开眼。
默默放下包包,为两人倒桑葚汁,这是她仅有的饮料。
这回他喝了,不皱眉头,没有批评,反而觉得它酸得符合心境。
两人对坐,三秒,他把自己挪到她身边,大手一勾,勾她入怀,扣住她的腰,他不要她无缘无故失踪。
他的脸靠在她颊边,胡渣刷痛她的脸。“你该刮胡子了。”
“你家里没有刮胡刀。”
两天,他吃光她的存粮,穿她的浴袍、睡她的床,他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但,照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