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说。”
“那最好,什么都不要说,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不要分开,不管是任何理由或原因。”
孩子气!他以为多年训练,早把她的任性给磨蚀去,哪里晓得,这是天性,根深柢固,只能被暂时被压抑,无法断去根源。
他投降。“予璇,仔细听,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不必担心害怕,不必缺乏安全感,我不介意你黏我,不会逼你独立,你是不是女强人对我而言都没关系,我只要你开开心心做自己,懂吗?”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闷闷地,她在他胸口处说话。
“你在说什么?”
“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你一定有别的要求。”她才不信自己有那么好运。
“要求你做什么?”失恋让她的智商降低,让她思考逻辑月兑离正轨,说的话令人难解。
“你不趁机要求我做某件事,用来交换不分离?然后那件事情我根本做不到,你就要学起阿健,告诉我,有某个女人做得比我更好,所以‘不分离’取消。”
终于,终于阿航听懂了,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爱怜地揉揉她的长发,把头发弄乱了,再用五指梳开,这种行为简直无聊,可是他无聊得好喜欢。
谁说爱情是事业工作,一分耕耘才得一分收获?她就是运气好不行?她就是什么都不必付出、不必争取,就有一个男人为她送上真心,行不?
“笨蛋。”
“你会因为我太笨就不要我了吗?”
“你会因为我不像阿健那么温柔就不要我了吗?”他学她的口吻回问。
“不准提阿健!”这是原则,她坚守。
“他还能惹你伤心?”阿航问。
“如果只伤心一天,岂不是对不起过去的努力?”
什么论调?之前,她不放弃爱情,因为她写了五百七十三封信,放弃未免不甘心;现在,不放弃伤心,是因为她过去太努力,放弃了对不起自己。他该不该找个脑科权威,替她检查检查,她有没有脑浆异位症?
“你打算伤心多久?”
“不知道。”
“那我呢?”
“你怎样?”
“你什么时候才要敞开心情,接纳我?”
这句话够露骨了,他从未向她提过心情,从未正式告诉她,他对她有心,才一下子,他就提出接纳,完全不尊重按部就班原理。
“为什么要接纳?”她满头雾水。
“为什么不接纳?”他用她的话反问她,口气里添上威胁。
她敢不接纳?她有勇气就不接纳!
想他耐心等了那么多年,想他在她身边无怨无悔,连敲开她的梦幻都怕伤她太深,这样的优异男人,她不接纳,还有谁值得她倾心?
“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啊!我还要敞开心胸接纳什么东西?”
头拔出来,萝卜自动离开萝卜坑,亮亮的瞳孔闪闪动人,她没谄媚巴结,他却被大大的巴结到了。
一句话,打通他的任督二脉,功力陡然增加一甲子,全身八亿九千万个毛细孔倍感舒畅,脚蹬起,他能飞上半空中,抓两只萤火虫演出浪漫武侠剧。
“所以啰,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男朋友。”先登记先赢!
爱情这东西要谈排队、先来先赢?没道理,可是再没道理,杜以航都决定这么做了,他不再让别人捷足先登,不再敦旁边的男人有机可乘,他要采守备位置,把她的心守得又牢又紧,不愿意再祭出耐心,慢慢陪她,等她从另一场梦幻中觉醒。
“不要。”她直觉说。
“不要?”
这下子不是任督二脉被打通,而是任督二脉直接被击碎了。
“对,我不要。”
一场阿健不承认的恋爱,谈得她元气大伤,她再不要碰爱情,不要风花雪月,不要说那些“张”呀“罗”呀的蠢话,她只要有阿航在就好。
她知道阿航对她很好,好得不介意背负她的伤心;知道阿航舍不得她难过,自愿代替起阿健照护自己。这样就够了,不必替两人定位,她要外甥提灯笼——照舅(旧)。
“为什么不要?”
“当男女朋友很麻烦。”摇头,她简单的脑袋自动将感情做了划分归类。
男女朋友:爱情→变心→分离。
朋友:友谊→快乐→一辈子。
所以,她选择第二条公式。
“怎么个麻烦法?”
他替她做过几千件麻烦事都不嫌麻烦,她居然说当他的女朋友很麻烦?!有没有良心?有没有天理?懒神上身也不是这种懒法。
第一次,阿航被她气到鼻孔喷火,第一次,阿航的基因重组改变,变成杜氏喷火龙。
“我喜欢像以前一样,一起说话打屁、一起逛街Shopping、一起看电影听CD、一起放烟火演仙女,这种零负担关系让人好满意。”拉起他的手,她又想去渔人码头。
零负担关系……她真敢说,和她在一起,什么时候他有过零负担感受?
“你满意,有没有问过我满不满意?”他冷哼一声。
“不当男女朋友,我可以笑闹你,可以爬到你头上踩两脚,不必维持男女朋友的梦幻形象,可以扣住‘一直’两个字,永远在你身边留驻。”一朝被蛇咬,她学不来喝蛇肉汤,只学会看见蛇皮高跟鞋时,心脏呛三呛。
“当夫妻也可以扣住‘一直’两个字。”他提醒。
“不要,不谈恋爱不结婚,我们干嘛把好好的两人友谊,弄得支离破碎?”脑袋公式化,她死背起“朋友三辈子”。
“谁说婚姻会把两人友谊弄得支离破碎?”
白痴理论,只有变形虫才想得出来。他在肚子里面大骂,没想过,予璇的智商不比变形虫好多少。
“当然,不结婚的话,即使我表现得再差劲,也不必担心你递过来一枝笔,要求我签下离婚协议书。就算我生不出儿子,也不必红着眼睛,看你和代理孕母搞三人关系。我永远不需要在家里装针孔摄影机,抓你和菲律宾女佣的奸情。不必走到哪里,都在你身上贴出标记,标示你的身分和我的专有权利。”
一次一次,予璇提醒自己,阿航只是同情心泛滥,他只是太习惯照顾自己,千万千万,她不能头昏,不能一厢情愿以为他对她有爱情。
“要签离婚协议书,也要先有结婚证书才行;生不生得出儿子,要先拜送子观音,不是直接找代理孕母搞关系:我不请菲佣不搞奸情,除非你对管家太太有意见,否则她六十岁了,只会帮你带小孩,不会危害你和我的性关系。至于你爱不爱在我身上贴标记,要不要宣不所有权利……随你。”
“我们这样子很好,别再把情况弄得复杂了,行不行?”
有时,她会后悔,后悔十三岁那年,干嘛交出情书,干嘛把暗恋情结弄上台面,是她把青梅竹马搞出一团混乱,倘若当年她没这么做,也许现在的阿健会是另一个疼爱自己的阿航,而不是楚河汉界,把两个人的关系弄成无邦交国。
“意思就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当我的女朋友?”他冷眼瞄她。
其实……她很想点头的,不过,蛇鞭难吃、蛇胆很苦、蛇酒很嗯心……总之,她再不要被蛇咬。
“对。”予璇郑重点头。
“你确定了?”
“嗯。”
“好,你说的,别后悔就好。”
摇头,她只要阿航,不要爱情婚姻,就这样,眼前这样很好。“我不后悔!”
“最好。”撂下话,阿航离开她的视线。
她想追,他偏不让她跟,飞快整理办公桌、飞快下楼、飞快驾车离去。
望住他的背影,予璇傻了,她的“一直”呢?她的“永远”和“友谊”呢?怎么……他可以背过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