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没做完,出版社的稿子还没完成,还有一些公事尚未建档,我想拚一拚,替自己拚出几天元旦假期。”她扳动手指计算。
“所有员工都参加,听说舞会蛮好玩的。”
“我知道,小悦要当你的舞伴嘛,你去就好了。”
别开头,她刻意伸懒腰,假装无事站起身,走回桌边打开电脑。
她不喜欢在有小悦的场所里当老二,不喜欢他眼睛只能跟着小悦转,更不喜欢和他装陌生。
看着她的背影,他无言。
他们之间,有很多话不能说破。
第七章
又感冒了,她是个破病少年,再加上老用自创法解决发烧问题,所以十次里面,有一半自动痊愈,另一半会病得惨兮兮,这次,轮到后者,她两眼昏花,鼻涕擤不停。
会议结束,他回到办公室,看见赵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忍不住想笑。
“把药吞掉。”
那是他为她常备的成药,赵悯和医生有世仇,上次若不是昏倒,恐怕拖到胃出血她也不会主动找医生。
“不要,药会让我昏昏欲睡,我还有一堆工作要忙。”她拒绝他的好意,眼睛死盯住电脑萤幕。
“生病当然要休息。”他扳过她的肩膀,认真说。
“只是小靶冒。”挥挥手,有没有听过久病良医,依这定律,她都可以到市立医院当主治医师了。
“没错,只是小靶冒,何必把它弄成大感冒,是不是又跑去淋冷水?”
笑笑,她敷衍一下。“明天就好了。”
“要是没好呢?”
“我保证去看医生。”
“妳的保证从没兑现过。”
“信我一次吧,我真不能再延宕了,这篇报告明天得交,还有那一堆公文要建档。”做个鬼脸,她努力表现出没问题,无奈,鼻水不合作。
“我可以找别人帮忙建档。”
“你不相信特助的能力?”她指指自己。
“我相信,不过特助的身体也很重要,乖,把药吞掉。”打开包装,他把药丸递到她嘴边。
“我的报告……”她做最后挣扎。
“我保证不让妳交白卷。”
“请问,你念研究所、博士班时,工作上谁帮你的忙?学业上又是谁替你捉刀?”
“我是我,妳是妳,不可以拿来相比较。”
“对不起?我偏偏爱比较,偏偏要赢到你的头上,你可以做到,我也能做到。”说着,面纸往鼻子上一摀,擤出一堆病毒。
“赢过我又怎样?”他笑笑,不计较她的呛声。
“到时我就能拥有你的本事,把责任义务看得比天还重。”
“然后?”
“到时我会为了家族企业,找个能助竞泽发扬光大的少东结婚,你知道的,企业联姻嘛,钱全进入财团口袋,子子孙孙躺着就吃穿不尽。”她似真似假的话刺上他的心。
不当真,他不把她的话当真,谁不晓得,她总是心口不一。
“竞泽发扬光大不需要借重其他企业。”倒来开水,无忌舍不得她满满的鼻音还要花精神和自己辩论。
“有帮助总是强啊,况且少东耶,女人梦想中的白马王子被我碰上,多少算幸运事一桩。”说反话、说反话,她说了一辈子反话,学不来正面说话。
“妳前几天才说不结婚。”他提醒她。
“女人善变啊!”
“未免变得太快。”
“还好吧。”
“妳说不确定自己的婚姻是比例内或者比例外。”他用她的话来做反驳。
“你也说有包容、有退让,两个不坏的男女和平相处,不至于太困难。我被你说服了。”不吃亏,她也拿他的言语来说嘴。
“妳从不是个容易被说服的女生。”
“谁教你的口才太好。”
“好吧,那么我再说服妳一次,除非碰到妳真正喜欢、能带来幸福的男人,否则别轻易让婚姻出口。”
“你说只要我用工作的态度去经营婚姻,我的婚姻会在幸福那边。你说,有太多东西比爱情更重要,别被风花雪月洗脑。你说责任比感受更……”一句一句,她又逼起他。
“好了好了,妳想继续往下说的话,先交两篇八股文到我桌上再讲。”
“认输了?”她挑眉问。
“认输。”他举白旗。
“好吧,放你一马。”
又赢下一城!她总是在他面前赢,可……赢了又怎样,无论如何她赢不了他那颗善于负责任的心。
“吃药吧,五分钟后我还有下一场会议。”药在他手心熨暖了,她看住红红黄黄的药丸,张眼,再确定一回。“你保证不让我的报告开天窗?”
“妳忘记我的责任感有多重?”他不答反问。
“说的也是。”乖乖地,她把药丸吞进肚子里。
“累的话,先进去休息。”
董事长办公室里另辟一间休息室,他很少进去,大部分都是爱赖在公司加班、爱利用公物做私人功课的赵悯在使用,所以里面衣服、盥洗用品都是她带来。
“我尽力。”说完,头缩回电脑前,她的认真不因为生病暂歇。
无忌出门、无忌进门,他从会议中间找机会月兑身,前后不过短短半个小时,推开门,果然,她趴在桌边睡,不肯对工作妥协。
抱起她,把她带进休息室,她缩缩身子,寻求温暖似地往他身上蜷曲,心弦震动,克制不住的在胸口翻涌,知否,挣扎是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
一下子,就一下子吧,他躺到她身边,像小时候一样。
她的手环过他的腰,她的头贴在他的胸口。
她说,他是世界上最舒服的泰迪熊,他当了她五年的泰迪熊,听过她所有心事,快乐的、悲伤的、沉重的、喜悦的,每桩每件,他彻头彻尾了解怀中的坏坏小女生,认识她内心深处纤细敏感的一面,喜欢她呵……从年少无知时开始……
天,他几乎被她说服了,说服报恩是种冬烘行为,说服八股文已经离开人间许久,他的思想早该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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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心,身处舞会里,小悦的快乐感染不了他。
许多男孩子向小悦献殷勤,他没出面阻止,挂起恬淡笑意站在角落。
赵悯在做什么?赶工作?拚稿子?她一向骄傲又寂寞,这种人分明吃亏,却骄傲得要所有人以为她占尽便宜。
骂她笨,五年内拿到两张学位不是假的;说她聪明,她却又笨得不懂和人交际,不理解这世界,柔软才能战胜强敌。
“无忌哥哥,来跳舞好不好?”小悦贴到他身边,仰头对他撒娇。
小悦的娇憨,让他联想起不懂撒娇的小悯。
“妳自己玩。”
“你都不陪人家。”
“妳有朋友陪。”
“无忌哥哥,你在吃醋吗?他们只是朋友,不是男朋友哦。”
“我知道。”
“我最喜欢的人是你,不是别人。”她再强调。
“我懂。”他答。
“我们已经约定好,大学毕业我要嫁给你,对不?”同样的话她一说再说,彷佛没多说几次,他会遗忘约定。
“对。”还是点头,可有可无的回应。
他这种无所谓态度让她好没把握,同学谈恋爱,哪个不是轰轰烈烈,爱得死去回来,偏偏她的无忌哥哥,不喜不悲,不见热烈。
所有人都对她说,无忌哥哥是工作机器,嫁了他包准要独守空闺,可怎么办呢?她就是爱他呀,从小到大,他是她的偶像,她非他不嫁啊!
“无忌哥哥,你喜欢别的女生吗?”她问。
他会毫不犹豫回她一句没有,小悦忖度。
她太有经验了,这问题她问过几十次,每回反应如出一辙。
然,他犹豫了,小悯的身影一闪而过,她骄傲的背脊,她强撑的得意表情,她习惯用假象来欺瞒所有人,假装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