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过怀孕手册,走出医院,雨妮的话在她脑间重复播放。
雨妮说巨人不爱孩子、不爱婚姻,所以隐瞒怀孕,她用一年时间掩饰事实,然后回到他身边,继续爱情。
雨妮是个聪明女性,是不是代表,她该效法她?
不,她不要,孩子应该有爸爸,她是传统女人,没办法忍受单亲家庭。
他有权利也有义务知道自己即将成为父亲,就算他真的无法为孩子做些什么,至少,他该晓得孩子的存在。
搭上车,她把巨人给的公司地址交给计程车司机。
当然,她有不安、有惶恐,她害怕看见巨人改变脸色,害怕他吼着说:“孩子不在我的计画之内。”
然而,再害怕,她都宁愿面对。
好吧,她承认,自己不是雨妮那种聪明又独立的女人。
走过一层层关卡,黄蓉走到会议室前面,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立青正在对所有人说话,严肃权威的气势教人崇拜,递资料、做协助,雨妮和他合作无间,他们是最好搭档,难怪巨人赞美雨妮,说她脑袋清晰、工作能力强。
如果,她也聪明一点,说不定能跟在他身边,陪他工作、分享成就……可惜,聪明从不是她的性格特点。
些微自卑,黄蓉咬唇,小小的手指在玻璃窗边画圈圈。
顺着线儿,描绘着他的五官容貌。怎么办?她好爱他。怎么办?爱他的女生比想象中多更多。
巨人在笑,笑容转赠雨妮,他们不晓得说了什么,底下的人们纷纷拍手,热烈掌声,带给他们骄傲成就。
酸意泛起,她的胃在抗议。
她站很久了,脚有些酸,扶扶墙,她背靠在墙外。
墙内,是他和雨妮的共同世界;墙外,留她空自徘徊。努努嘴,她好痛恨自己的愚笨。
两个女职员从她面前走过,她们的交谈吸引了黄蓉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她跟着她们的脚步走进女用化妆间。
“妳有没有听说,董事长要结婚了?”
“真的吗?大新闻耶,新娘是哪家的名门千金?”
“想也知道。更何况消息是江秘书透露出来的,新娘还有别的人选?”她暧昧地说。
“妳的意思是,江秘书要变成我们的老板娘?”
“拜托,老板和江秘书在一起的事又不是秘密,难道妳从没听说过?”
“当然听过,我进秘书室第一天,长辈就警告我,千万别对老板露出钦慕眼光,否则不被整死才有鬼。”
“没错,江秘书手段厉害得呢!谁斗得过她?”
“嗯,我同意。”
鲍司里的秘书小姐,哪个没吃过江秘书的亏?工作能力太强?不行!长得太漂亮?不行!在她的品质控管下,能存活下来的,几乎都平庸低调者。
“听说老板找了几家摄影公司的人洽谈婚纱照,有人看见。”
“换句话说,那不是捕风捉影,也不是江秘书独自放消息?”
“对啊,为饭碗着想,我们要好好巴结江秘书啰!”
女职员离开,黄蓉怔怔地看住摆荡的门扇:心被撞开,一个没接好,落在地板,碎开……
他们要结婚了?不是捕风捉影,是真真实实的事情?
既然如此,雨妮怎能容许她继续待在巨人身边?
难道她真的宽容至此,只要巨人幸福快乐,什么都不在乎?只因她笃定,谁都不是她的对手:笃定守到最终,他会回到她身边?
胃造反了,她冲进厕所里狂吐,胃液、胆汁和泪水、汗珠纷纷出笼,那是真真正正的呕心沥血啊!
抹去泪水,几千几百个怎么办摧折她的碎心。
她满身狼狈,走出厕所间,她望着洗手台上的镜子,镜中,自己苍白瘦削,本就不够美艳的脸又输掉几分,她哽咽着对自己说:“别哭,妈妈说,天大的事都能解决。”
“可是,巨人不要妳,也不要妳的小孩,妳能想得出什么解决方案?”
“也许情况不会那么惨,也许我听到的不过是谣传,他并没有要和雨妮结婚,没有……”
“没有什么呢?他没有真心待妳?”
这句话问住了她的不语,呆了、傻了,她闭上嘴巴,再接不下去。
许久许久,她走出化妆间,远远地,她看见许多人从会议室中走出。
会议结束了?很好,她要找到巨人,一字字、一句句向他问清楚,就算他要怪她小心眼也无所谓。
快步向前,她急着找到她的巨人,但是会议室里,她看见……雨妮整个人倒在他怀间……
急喘心悸,疼痛从胃部翻上胸口,他们……好亲热……
他们这样,怎还能说“什么关系都没有”?他明明就把她的聪明美丽看进去了呀,他明明就注意到她的体贴温情了呀,怎能敢磊落光明的告诉她,他们之间什么都不存?
她低眉,匆促离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这天夜里,她在纸鹤间,留下数语--
我该带着秘密离去
还是掀开秘密逼他下决定
我该学习雨妮的宽容还是狭心狭意
用强烈口吻要求他二选一
黄蓉不好受,雨妮的婚礼、雨妮的宝宝,成天折腾她的心,她消沉、她昏昏欲睡,所有怀孕初期的症状全数出现。
下午,雨妮打电话来,话筒握在手中,黄蓉哑口。
雨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哭道:“对不起,宝宝越来越危险,我不得不找立青说明,立青是宝宝最后的希望,蓉,妳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真的不忍心破坏妳的爱情,可是……对不起,今晚我一定要对他说明。”
她懂,雨妮是母亲,必须为孩子做所有努力,换成她,她也会这么做,只不过,事到如此,她何必再隐瞒些什么?他们将结婚了不是?
点头,她没对电话筒说出自己的理解,她光是点头、不断点头,告诉自己,雨妮的决定很正确。
“我很庆幸,这段时间里,我和立青渐渐恢复感情,偶尔他送我东西,博取我的欢心。”
黄蓉沉默勾引出她的危机,于是雨妮加重药剂,强调她和立青的关系。
黄蓉还是不语。
是这样吗?他送雨妮礼物和给她手机,意思相当对不?如果他和雨妮恢复感情,那么她呢,她的存在代表什么?
他说同她玩感情,重点在于“感情”还是“玩”?
他说自己曾经有无数个女人,但那些都是游戏。雨妮不一样吧?不管经过几次改朝换代,她始终在他身边盘桓。
他赞雨妮聪明,他说她要是有五分像雨妮,就是百分百女性,既然如此,他有个一百分雨妮在身旁,又何必将就零分黄蓉?
“蓉,为什么不说话?妳在生气吗?生气我和立青之间……别这样,立青本是一个女人无法掌握的男性,他贪心、他尝鲜,他需要很多很多女人才能满足他的胃,我们爱上这样的男人,得学会放开心胸,接纳其他女人。”
所以即使他们两人结婚,雨妮打算对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多么高贵的情操呀,可惜她做不到。
这篇似是而非的言论打动不来黄蓉,她只知道自己全心全意爱一个男生,便有权要求他全心全意爱护自己,她可以分享糖果金钱,但她不分享爱情。
“蓉,妳会阻止我们晚上的约会吗?”她问。
她拒绝回答。
“蓉,妳恨我吗?”
她不说话。
她的恨对谁有意义,他们要结婚了?他们一家要团圆了?她何必顾虑到“非对手”的想法心态?
沉默的两人、沉默的尴尬,讷讷地,雨妮收线。
黄蓉挂在沙发上面,猪比较适合躺在泥地上,发出满足的咕噜声,不适合掉着眼泪搞自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