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接过藤鞭,狠狠在她腿上抽三下,女孩紧抿唇不喊痛呼救,硬生生把疼痛吞进喉问。
“说一次!妳为什么而活?”中年男子暴吼。
“采青为涴茹妹妹而活。”像背书般,她复诵着说过千百次的话语。
“如果她生命受到威胁?”男子的声音冰冷,炯炯目光直视女孩。
“我会挡在她前面。”没有半分犹豫考虑,女孩说道。
那是她从小所受的教育,已深扎在她脑袋瓜里。
“妳有权利享受快乐?”男子问。
她当然没有!
采青是神医宇文拓的女儿,九年前,宇文拓为救治病患出远门,没来得及在涴茹母亲生产时赶回来,因此,杨执失去钟爱的妻子,女儿一出生就没了娘亲,这笔帐,他算在宇文拓身上。
他愤怒、他不平,他愤世嫉俗得想杀掉全天下的妻子与母亲。
某个无眠深夜,他再度想起妻子,克制不了怨慰愤恨,克制不了自己,他潜入宇文拓家里,用一柄长剑杀光宇文家上上下下十二口人。
他本该连同采青一起杀掉的,是她那双无辜清灵的大眼睛遏止了他的杀气,是她咿咿呀呀的童稚语言,让他联想到女儿涴茹,于是他抱回采青。
收养采青只有一个目的,他要宇文拓来不及为妻子做的,在采青手里做齐。
采青只比涴茹大一岁,但她所受的教育让她像个十足十的大人。
杨执用最严格的方式教导采青学习武功,为的是让她成为涴茹的贴身护卫。他逼采青学医,要她时时照顾涴茹身体。
他认定这是一种偿还,宇文拓犯下的罪恶该由女儿还清。
“回答,妳有没有权利快乐?”又是一鞭子抽上采青的小腿,青紫立现。
“没有,我的责任是维护涴茹妹妹的快乐。”采青大声回答。
从小到大,她学得最彻底的事情,不是武功医术,而是认分。
“既然如此,为什么让涴茹掉泪?”
一个问句换得一阵疼痛,杨执的鞭子毫不留情,采青受惯了,知道咬牙撑过是最正确作法。
“涴茹妹妹想摘下鸟窝。”采青回答。
“不行吗?区区一个鸟窝,妳就为此拒绝她,让她放声大哭?”
“鸟窝里面有幼雏,摘下来,牠们会死掉。”为了一个人的快乐,抹杀几条性命,这种事她做不来。
“死掉几只鸟有什么打紧?涴茹的身子弱,要是哭出病,妳能负责?”直视采青,他逼迫她屈服。
采青遗传了父亲宇文拓的高超智慧,她认字学医,反应记忆都快得吓人,加上他的高压手段,采青吃苦耐劳的能力比大人高强。所以,他得要压抑她的意志,要她眼里只有涴茹,更要她在自己的生命和涴茹的快乐之间,学会选择后者。
“采青不能负责。”摇头,她实说。
“既然如此,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去把鸟窝摘下来,马上送到涴茹面前。”
“是,义父!”咬咬牙,采青没有反驳,低头走出书房。
片刻后,采青站在树下,仰头看树枝,良知在同她拉扯,紧抿唇,她努力忍受,忍受一个她讨厌的自己。
最终,她纵身翻上树枝,摘下鸟窝,换得涴茹一个甜蜜笑容。
“现今天下苍生,水深火热,杨兄空有一身好本领,若不挺身为民,岂不辜负上天心意?”郜怀民劝说。
当今皇帝昏庸愚昧,不事朝政,日日婬乐享福,为盖行宫,不断增加赋税,惹得民怨连连,再加上外患不断,百姓如同身陷水火。
郜怀民是湨天庄庄主,湨天庄内有不少武林高人,专门扶弱济贫,抢夺贪官金银,照护百姓。几年下来,无数百姓挤进湨天庄地盘里求取保护,渐渐地,庄内百姓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他们自成一区,不再受皇帝管辖。
加上皇帝听信奸逆,贬谪清官,因此有抱负理想却无法伸张的官员们,纷纷投到郜怀民旗下。
慢慢地,他们发展出制度,有兵有将,有掌文政的军师,有理财的臣子,百姓因健全制度得福,吃饱穿暖,人人安居乐业,一层雄才抱负。
于是,有关湨天庄的传说渐传渐远,大家都知道在金国的西北方,有个世外桃源,在那里没有苛政重税,没有贪官暴民,每个孩子都能受教育,不管是男是女,只要肯努力,便能出人头地。
终于,传言传进皇帝耳朵里,他受不了人们将堂堂帝王之尊的自己,拿去和江湖草莽相比较,盛怒之下,派兵围剿。
虽在军师吕先生的计谋下,皇帝大军无功而返,却也让郜怀民意识到自我保卫的重要性,于是,他开始四处寻找武师,到庄里指导男孩武艺。
“我只是个老鳏夫,说什么天下苍生,我没那么大志愿,只要能平平安安把女儿给拉拔大,便心满意足。”
杨执是不愿意的,自从妻子过世,他对人生便缺少期待,过得一日便是一日,女儿涴茹成了他唯一在乎的事。
这个下午,郜怀民和杨执在屋内讨论着,郜怀民引经据典极力劝说,企图劝杨执改变心意。
屋外,涴茹黏着郜怀民的独子郜煜宸四处玩耍,他们在山坡摘野花、放风筝,银铃笑声随风远播。
涴茹好快乐,从没有过朋友陪伴的她,首次大笑大叫。
虽说采青总是跟在身边,但采青是好姊姊却不是好玩伴,她成天只会板着小脸,盯仔细自己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受到半分伤害。今儿个,大哥哥肯同她玩儿,抓蜂捕蝶,玩着她从没玩过的游戏,她的开心有凭有据。
煜宸一边替涴茹摘花,一边偷看树下那个纤细身影。
她在那边已经很久了,她挥动手刀,一次次砍向树干,那么小的手掌、那么粗的树干,想砍断树干根本是不可能任务,但坚毅的女孩对任务没有任何怀疑,仍专注执行。
汗濡湿她的背,固执脸庞写满刚强,一掌一掌又一掌,她没喊痛,他的心却微微抽痛。:
“煜宸哥哥,别回家好不?你留在这里,天天陪我玩儿。”
涴茹非常美丽,粉粉女敕女敕的脸颊上,嵌着水灵灵眼睛,她嘟起嘴,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忍不住疼惜。
“不行,我爹和杨叔叔谈好事后,我们就要离开了。”煜宸笑答。他很喜欢涴茹,她是那种一见面,就让人情不自禁想保护的女生。
“你一走,我会哭得很大声,哭得嗓子都哑了,也不停下来。”扯着煜宸袖子,她的脸贴靠在他手臂上。
不放不放啦!她要他,要每天每天都看到他、同他玩儿。
“不然,妳跟我回家。”揉揉她的小辫子,他的眼光飘到远方。
采青还在树下,还是一掌一掌劈向树干,湿湿辫子松开,黑发全贴到颊边。
女孩子不都喜欢玩乐的吗?怎她不同他们一起玩耍,却要对着树干自讨苦吃?
“不能跟你回家呀……我会想姊姊、会想爹爹,会想女乃娘、李大妈。”扳动手指,她数数身边亲人朋友,再回头看看煜宸哥哥,眼底净是犹豫。
杨执是不愿意的,自从妻子过世,他对人生便缺少期待,过得一日便是一日,女儿涴茹成了他唯一在乎的事。
这个下午,郜怀民和杨执在屋内讨论着,郜怀民引经据典极力劝说,企图劝杨执改变心意。
屋外,涴茹黏着郜怀民的独子郜煜宸四处玩耍,他们在山坡摘野花、放风筝,银铃笑声随风远播。
涴茹好快乐,从没有过朋友陪伴的她,首次大笑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