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好后,深深把小纸条折迭,塞进小香包里,拿到奎尔面前。
“从现在起,这是你的专属平安符,你要随身携带,它会为你趋吉避凶,让你的人生顺利平安。这五块圆形玉串在一起,代表步步高升,往后你的事业前途,将会一帆风顺。”
听着她的话,奎尔满脸不屑。他的未来与前途需要靠个一百五十块的小玩意儿来保障?笑话!
深深知他不信,趁他掏钱付费时,抢过他的皮夹,把护身符替他收在皮包里面。
之后,他们买了沙茶玉米、炸馄饨、烤香菇、烤肉串,咸酥鸡、卤鸡翅、地瓜圆、珍珠女乃茶和绵绵冰。
她样样买,他样样不吃。
是她恐吓他:“我们不在这里把东西吃完,叔叔看见我们买回去,一定会嘴馋,跟我们抢着吃,若是因此而高血压犯了,可不好!”
于是,深深站在马路边,一点一点吃。
奎尔本没意愿碰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食物,但她的动作太慢,慢到让人不耐烦,他抓起她的手,将串在竹签上的烤肉咬下一大口。
嗯,味道……勉强可以,把葱段包在肉里,沾酱汁烧烤的作法很特殊,肉女敕芝麻香,还能入口。至于烤香菇,清甜滑顺,是不错的滋味;咸酥鸡,香到不行……
讨厌的中国人、讨厌的中国文化不该创造出这么诱人的美味……所以,结论是,很难吃!越吃越难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应该赶快吞到肚子里,免得摆在眼前碍眼。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奎尔尝遍台湾味。
他嘴里批评声不断,胃袋却是百分百支持。看着他的吃相,深深笑开怀。
“别吃急了,想吃,下次再来台湾,我请你。”
奎尔不回话,把垃圾全抛进路边垃圾桶,用一种“终于吃完”的不耐眼光看她。
“可以回去了吧!”
说完,他拉起她的手,往车子方向走,他没注意,但深深注意到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拉她的手。
低头,她的嘴角从颊边咧到后脑勺。
第四章
“叔叔,烤玉米买回来了!”
深深人在门口就大声喊,她喜欢这种一家人的感觉,喜欢和奎尔……成为一家人。
屋子里漆黑一片,怪,叔叔睡下了吗?不会吧!还那么早。
突然,一股不祥预兆袭上,她心惊,摀起嘴巴,拉起奎尔就往叔叔房间冲。
奎尔感觉到深深的不对劲,没发问,脚步跟着加快,跑到父亲门前,一把扭开门把……里面没人!
接着,深深冲向每个房间、浴室和顶楼,又跑进厨房数菜刀,直到在梳妆台上看见叔叔留下来的纸条,交代他到苏伯伯家谈事情,才松了口气。
奎尔不解她的仓皇失措,浓眉向她皱起。
“对不起,我老是担心叔叔做傻事,这段时间,几分钟见不到叔叔,我就胡乱猜想,把自己弄得紧张兮兮,吓到你了吧?”低低眉,她对他不好意思。
这是她半年来过的日子?
奎尔不说话,尽避他口中并不承认,但,微微感动在心中酦酵,他理解了父亲对深深的割舍不下,他们之间何止是父女之情。
靠着床沿坐下,深深看见地板上一只简单的行李袋。
“叔叔只带这些东西回国?那么少……不行不行!我得再帮他多准备一些衣物。”说着,深深走到夹柜边,打开柜门。
“他的衣服有专人替他准备。”奎尔出声阻止她的动作。
“那我替他带一些平日吃的保健食品?”她询问他的意见。
“不需要,我有医疗团队。”
她接下他的话:“哦,是啊!我真笨,到了法国,什么东西买不到?”
她的用心全是多余,叔叔有他照顾,还有什么不放心?
话题断掉,他们面对面,寻不出其它交谈点,
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并不想制造两个人的尴尬,只是……算了,只是什么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将回到生活正轨,这里的一切,将成过往云烟。
走到窗边,从这里可以看见庭院,那里有深深的桑树,那里埋着一个女人。
案亲的爱情该在今夜划下句点,而他和深深的关系,始于父亲离家,终止于父亲返乡。
轻轻地,深深走到他身侧,仰首,她看他的五官,从眉眼到鼻唇,一吋一吋,她将他隽刻在心中。
她想对他说无数声再见,想期待起下一次的再见,却害怕他冷冷讽刺,说一句--“再见妳,是我的责任?”
他可以对她更坏一点,反正他厌恶她、憎恨她,他们在父亲抢夺战中是死对头;反正不出十二个小时,这个女人再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惹坏他的眼、挑战他的耐力极限。
但临行,他偏偏想起父亲的要求,他想置之不理,但父亲的要求一再再响起,一次次在胸中喧腾。
终于,他转头问:“妳需要多少钱生活?”
注意,他是不得已,是受不了父亲的“苦苦哀求”,是想……对父亲尽点孝心,他对她,仍无半分善意。
深深对奎尔的话敏感,猛地回头,她反问:“什么意思?”
“我会给妳一笔钱。”从此银货两讫,他不欠她、不对她暧昧不明。
“我为什么要拿你的钱?”她的口气出现难得的着急。
“妳不要钱?”他没回答,反问她。
“你要拿钱买回叔叔?”她用问题回答他的问题。
“拿钱买回我自己的父亲?我不认为妳的话有任何逻辑。”他笑出声。
这个笑出自真心,是她焦虑的表情太爆笑,也是尘埃落定,他到台湾的目的完成,奎尔心情轻松。
“那你为什么给钱?”深深不懂。
“妳不需要吗?妳没有工作,况且……我不认为我父亲有能力留给妳什么东西。”这回,他口气中的轻蔑缺席,诚意出现。
“苏伯伯会替我在学校里面找一份工作,我吃得不多,很容易养活。”
深深回他微笑,如果他的提议是种友好示意,那么好意她收下,钱?不必,她有她的自尊与骄傲。
“我父亲希望能照顾妳。”他执意把“好意”推给父亲,与他无关。
“叔叔照顾我很多年了,我想……我可以照顾自己。”
再抬眉,她的眼中出现自信,自信和柔弱的深深不搭调,但她就是有自信,自信她能一个人活得好好的,自信不会成为叔叔的包袱与压力。
“很好。”
奎尔点点头,看着这个不讨人厌,却非得逼自己讨厌的女生。
四目相接,深深回看他,没有害羞和腼腆,有的,是浓浓的不舍得。
相处不过两个星期,她已经熟悉有他的生活,失去他,恐怕她需要一点时间重新适应孤寂。
“回去后,你……会想我吗?”她放大胆子问。
奎尔没回答,分离在即,厘不清的愁绪,是厌烦与痛恨或是不舍与思念?他不确定。
“不会吗?我想也是。”她回答自己,接着自顾自往下说,不管他是否有意愿听取。“我想你,不管你想不想我,我都会常常想起你,想我们陪叔叔去拜访老邻居、想你请我喝的莱姆汁、想我们去木瓜园……”
说到这里,是的,他们想起同一件事,想起木瓜园里,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吻,他的冲动,她的羞赧,他们愉快的第一次经验。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记不得了,不过奎尔记得,在自己终于放手的时候,心里有多少的眷恋与不舍;深深也记得,在他松手时,背过自己,装得若无其事,而她羞红的脸颊,久久不褪绯红。
向前一步,他放任感情主宰自己的行动。鼻尖贴住他的胸膛,深深仰头,不明白他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