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宇文伯伯有先见之明,替儿子搜罗了一批人才。
很快地,他们替宇文睿拿到林家长辈手上的所有股份;很快地,他们将公司内部的问题找出来,约集各部经理,开会开会又开会。
宇文睿在菁英团的辅佐下,挂名董事长倒也做得有模有样,看样子公司不会在短期内倒闭。
馥词打出上百通电话,寻找关苹和林宗朔,但他们仿佛自地表上蒸发似的,无踪无迹,若不是关妈妈确定他们无恙,馥词考虑过报警,或登报将两人作废。
馥词拿著报表定进宇文睿的办公室,见她进门,宇文睿匆匆关掉机密档案,笑脸迎人。
“你在做什么?上聊天室和辣妹聊天?”她将他瞧扁。
“对啊,刚刚碰到一个『春天对你笑』,我正在猜,她是美眉还是恐龙。”他顺著她的话讲,不认为这叫作说谎。
“你们聊些什么?”
“她说现代女人缺乏女人味,一味追求独立,却忘记上帝赋予你们的先天特质。”胡扯是他最高本领。
“先天特质?她指的是什么?”馥词随口问问,不是太认真。
但他对馥词一向认真,就算她只是随口说说。
“她说女人的柔媚娇憨,是制伏男人的利器。”
“制伏男人有什么好处?”馥词不屑。她承认制伏男人很简单,但她找不到理由,浪费时间精力去进行这等无意义的事情。
“男人可以赚很多钱给女人,钻石、名牌服饰、豪宅等等。”他习惯将女人当成路边等待被豢养的小野猫,但这不能怪他,因为他身旁大部分的女人都存有这等幻想。
“没有能力的女人才会期待这种事情,当女人有能力为自己挣得所要,就不会对男人存有无谓幻想。”
而她,就是这种女人。要房子,自己赚;要车子,自己买;从小到大,她用能力为自己争取所有想要的事物。
“你不觉得独立太辛苦?”
宇文睿拉起她的手,走到沙发边。自从菁英团的律师迈克接手馥词的部分工作,她上班轻松许多,这是他刻意安排的,他舍不得她辛苦。
“你怎么会认为在男人身上放下期待不辛苦?”她反问。
再次,她证明这些年宇文睿长大,智商有些许进展,至少和他聊天,不再觉得无聊。
“我觉得鞭策别人比鞭策自己来得容易,与其要求自己,不如要求别人。”所以,他鞭策手下团队,要求他们为他赚进大笔财富,而他自己能轻松,就别逼自己痛苦。
“是吗?你对我们国中时期的同学有几分印象?”
“你指谁?说说名字,说不定我记得。”他倒来两杯咖啡,对於生活,他修当重视品味。
“林彩君。”
馥词没排斥宇文睿送上来的咖啡,这些日子,她的胃被他惯坏,不是他做的饭菜入不了口、不是他泡的咖啡会反胃,连喝他煮的开水,都有淡淡的柠檬香味。
“那个很凶的风纪股长对不对?每次她的大嗓门一喊,全班就噤若寒蝉,所以我们的秩序比赛常常得到年级第一名。”宇文睿说。
“对,她二十岁那年结婚,妈妈要我回去喝喜酒。”
“结婚是好事,她嫁给谁?”
“她先生我不认识,不过,我知道他父亲在你公司里担任副总经理,五专毕业后,他也顺利进入你家公司上班。”
“副总经理?张伯伯……你说的是张财生吗?”
“对,他的名字让我印象深刻。喜宴上,他们请歌舞团助兴表演,月兑衣女郎又唱又跳,场面弄得很热闹,主持人说了许多新郎前途无限光明之类的话,同桌的妈妈们也都认为彩君嫁得很棒,然后又是一古脑儿地劝说,告诉我,女孩子读得再高都没有用,毕竟要结婚嫁人。”
馥词没提回家路上,妈妈又拿起宇文家到他们家提亲那件旧事来唠叨她。
“你肯定不以为然。”知馥词莫若睿,他了解她每分心思。
“在他们的观念里,买菜算帐不需要高深数学,更不必念物理化学去计算烧肉质量,和腌渍中产生的化学反应。会背诗词又如何?天天对丈夫念『大江东去浪淘尽』吗?婚姻才是女人一生的依归。”
“我不反对女人拥有自己的成就。”迅速地,宇文睿将那群妈妈和自己划清界线。
“那是她们的选择,而我有我的选择,谁也别想用自己的人生改变谁。”这是当时她对妈妈做的结论。馥词了解,不管怎样,母亲总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虽然妈妈月兑离不了传统包袱,但她会支持自己念书就业。
“有道理。”
笑容漾开,他就是喜欢这样子的游馥词,聪颖自信,有头脑、不服输,这种女人很异类,异类到眼光独特的自己,众里寻人千百度,总是寻不到一个像她的女子。
“之后,寒暑假回家,我陆陆续续碰到过林彩君几次,有时她忙,忙得没办法和我打招呼,我们点头一笑错身而过,也有几次,我们停在路边聊起彼此的生活。”
“你们谈些什么?”
“大部分时间是她说我听,因为你晓得的,大学生活和高中时期没太大差异,除了念书还是念书。”
宇文睿不赞成她的结论。大学生活多采多姿,端看你用什么方式去过。至於馥词,毋庸怀疑,她一定是选择象牙塔的好学生生活,也只有她这种人,才有本事初毕业就拿到律师执照。
“她说些什么?”宇文睿延续话题。
“刚开始,她对少女乃女乃的生活很满意,买菜煮饭、看看书报、做做家事,生活简单得让人羡慕。而且,她对先生有很大的期待,期待他被派到你们海外分公司,和丈夫留洋,成为外国移民,”
“后来?”
“后来他先生因为挪用公款被辞退,移民梦碎,那段时间听说他们之间有很严重的婚姻危机。”
“你认为婚姻危机出自她对丈夫的期待落空?”
“不是吗?在那之前,她忍受婆婆的挑剔、忍受丈夫的大男人主义,她说只要能移民,这些问题都能获得解决,可是当现实有所改变,所有的忍受变得不值得。”
“他们离婚了?”
“不,她公公拿出一笔钱,叫林彩君的丈夫到大陆当台商,短暂的分离,让两人的摩擦不再继续;彩君也因为回娘家坐月子,和婆婆的关系有了些许改善。”
“转机?你看人生,不能事事计画预料的吧!”
扬眉,他展颜时的帅脸,和国中时期一样迷人,可惜,对於他的帅,馥词向来视若无睹,对於男人,她在乎的是能力和智慧。
“但是,当台商没有我们想像中容易。林彩君的丈夫把钱花光,二女乃打电话到台湾,要求他们拿钱去换人,再次期待落空,林彩君气得想离婚,可是乡下地方,大家都劝合不劝离。”
“所以,他们仍然在一起?”
“半年前我回去,听说林彩君在市场摆摊卖蚵仔面线,生意不错。她没回公婆家住,至於她先生则到现在仍靠她公婆的退休金过日子。
“我以为她生活得很辛苦,回台北前,我特地绕到她家里去,看她带著孩子,黝黑的脸庞焕发光彩,她说,她对丈夫不再有期待,她靠自己把生活过得很精采。现在,你还会劝我把期待放在男人身上?”
馥词是标准的律师,用一段简单明了的故事,将他的话全盘否定。
“林彩君只是找错男人。”
“问题是你怎能确定谁是正确的人?也许结婚之初他是正确的,后来,他变得不正确了。”
“所以,眼光放远,努力找个有责任道德、专心一意爱你,不会改变的男人。”他把指标指向自己——他,宇文睿,时光淬炼,一路走来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