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承认自己很笨,但我的笨不是那种普通可见的笨,当然也不是彻底的、无可救药的笨,我只是一种笨到类似……类似需要人家心疼、保护的那种笨……”
薛渟渟面色凝重,对着一屋子的亲人说话。
你听过世界上哪个族群的笨,需要大家立法保护?各位正在看书的先生小姐们,若是听见有人这样子形容自己,那么你们应该能够了解,这位女主角是笨到怎样一个程度。
丙然,她的话一说完,引起的不是重视,而是一阵哄堂大笑。
“请你们不要笑我。”
当自己的慎重引来的并非注意,而是娱乐时,再笨的人都知道眼下这种情形称之为过分。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我们不是在笑你,是在……是在鼓励你。”大哥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说谎。
明明就是在笑她,还说不是!
委屈、委屈、好委屈……看着他们停不下来的哄堂大笑,渟渟大大的眼睛泛出泪来,撅起的小嘴摆明快要憋不住了。
“不要哭、不要哭,我们都认真听你说话,不笑了。”
大哥哄完她,立刻回头对全家大大小小十口人比出噤声的动作。
“从现在开始,大家认真听渟渟说话,不小心笑出声或打岔的人,要罚一万块钱。”
大哥把自己的果汁喝完,再将桌面上渟渟养的心爱斗鱼——肥肥,倒进玻璃杯,空出小鱼缸,擦干,给大家摆万元支票。
这种事薛家常做,没办法,不用点处罚来克制大家的笑声,谁都没本事将渟渟的话从头到尾听清楚。
也幸好有这种处罚制度,让薛家小鲍主无时不刻荷包满满,没享受过饥饿三十的感觉。
“渟渟,为了表示我刚刚对你的不尊重,我自愿先罚一万块。”二嫂率先开出一万块支票。
“我也是、我也是,三嫂坏、三嫂不懂得体贴渟渟,三嫂也罚一万。”三嫂受罚不落人后。
接下来,大哥、二哥、三哥、大嫂、爸爸、妈妈,除了未成年的侄女心心、念念外,薛家人全为自己的不尊重付出代价。
点头,薛渟渟慢条斯理地掏出口袋里的演讲稿,发表伟大演说。
“虽然我很笨,但我知道许多事,比如:圆桌武士是中古世纪的事情,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悲剧只能发生在公元前,贞操带只能到大英博物馆才能看得见。”
她实在不懂小雨为什么要用贞操带来当演讲稿的开头,不过,她相信好友一定有她的用意。
“哇塞,谁说我们家渟渟笨,她连大英博物馆都知道耶,告诉妈妈,你知不知道,翠玉白菜在哪里可以看得见?”
妈妈拍手拍得夸张,嘴角刚上扬三十度,她就理解自己不小心的微笑,叫作违规行为,认命地开出第二张支票,摆进小肥肥的鱼缸。
没关系,今晚她有十万块预算。
“渟渟,来,继续继续,我们都很认真在听。”大嫂用鼓励的眼神看她,接着拍手微笑,表示她讲得很好。
渟渟头埋在讲稿后头,幸好大嫂打断妈妈的问话,不然,她还真不知道翠玉白菜要到哪里才看得到,演讲稿里面根本没提到。
不过……她总会猜得到。翠玉白菜既然是蔬菜的一种,菜市场买不到,超市一定有。
好了、好了,不分心,她要专心把稿子念完,这是她花了五千块请小雨帮忙写的呢。
“大家都知道,时代不同了,这是个民主时代,每个人从一出生就有生存权、言论权、自由迁徙权、受教育的权利……”
哦!怎么这么长,她的嘴巴开始发酸,小雨说收下她五千块,一定会让她觉得物超所值、占尽便宜,可是这种便宜,她占得好辛苦,爸没说错,吃亏等于占便宜。
“没错、没错,人人都享有选举权、罢免权,上次那个邻长简直不是东西,我就说要约咱们邻居,把他罢免掉……”
一说到选举,薛爸爸就忍不住发表高论,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办法挺身为民喉舌。
“爸,邻长不是经由选举产生……”
三哥开口,三嫂的大眼睛横扫,玻璃缸里多了两万块收入。
吞吞口水,渟渟走到旁边端起一杯果汁喝掉,再接再厉。
“我刚刚念到……哦,对了,这是个民主时代,每个人从一出生就有生存权、言论权、自由迁徙权、受教育的权利,还有婚姻自主权,这个时代再没有人会凭媒妁之言结婚,人人都有权利选择爱情、享受爱情。”
炳!终于把整篇讲稿念完,五千块扔进大海里,她在等待“咚”的那声响应。
笑笑,逐一看过家庭成员,她想,全家人都懂得她的意思。
“渟渟,你说完了?”二嫂问。
“讲完了。”
郑重点头,她相信,哥哥嫂嫂们都是高智商老师,他们一定听得懂她的意思。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重点是什么?”
二嫂问得小心翼翼,生恐惹起她另一波泪水,她的眼泪比尼罗河泛滥更恐怖,何况,他们家没一颗天狼星可事先预告。
“我说得这么明白,你们还听不懂?”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比哥哥嫂嫂聪明。
“给一点暗示吧!”三嫂站出来替大家解围。
“我不要嫁给傅恒。”这个暗示够清楚吧!渟渟的下巴抬得很高。
小雨说,身为时代新女性,要抬头挺胸,积极争取自己的权益,虽然她觉得买小雨的演讲稿贵得接近浪费,可是她的这句话绝对正确。
“为什么不嫁?傅恒很好啊!”二哥说。
“我不喜欢吃白斩鸡,我讨厌脸白白的男人。”
她自认反对理由够充分。
“那好解决啊,明天我请亲家把傅恒的隔离霜统统扔掉,保证不到一个月,他就会晒出漂亮的古铜色肌肤。”
薛妈妈的提议让人匪夷所思。
“我不喜欢他说话慢吞吞、冷冰冰,我讨厌住在南极。”
理由二和理由一,一样充分。
“那是你们还不够熟,等够熟稔,他就会对你热情如火。”
爸爸的回答和妈妈同样妙。
“我不管,我就是不嫁给他。”她鲁起来,番得很。
“不行,妳一定要嫁。”
薛老爸跟着鲁起来,女儿不爱当祝英台,他偏要当祝老爹,怎样?她总不能否认血缘关系。
“渟渟乖,你听大哥说,你知道我们家为什么这么有钱吗?”
大哥选择使用诱导法对付笨妹妹,现在流行启发式教学,权威已经被淘汰。
“因为我们家是土财主。”
“没错,我们家祖先一不小心,在信义区买下几甲土地,造就了我们家的富有。”
“我们家已经够有钱,不用非得逼我嫁个有钱人来锦上添花对不对?”这句话,她听小雨讲几千次,早背得滚瓜烂熟。
“叫你嫁傅恒不是为了锦上添花,也不是虚荣得想要和富豪之家联姻,而是……”大哥夸张地叹口气,看看老婆。
大嫂接下老公的暗示,劝说:“渟渟,你想想,哥哥嫂嫂都是教书匠,对理财是不是一窍不通?”
“对啊,上回我买股票,一口气就赔掉两千多万,要是以这种速度赔下去,我们迟早会去当游民,你忍心看我们在街头席地而眠吗?”二哥想激出渟渟的同情心。
“可是……”可是她不想嫁。
“傅恒是目前国内最知名的黄金单身汉,会镶上黄金最大的原因,不是他钱多,而是他有颗会赚钱的金头脑。”
“可是……”
三哥不给渟渟说话的机会。
“俗语说富不过三代,那是因为后代出现不肖子孙,眼看我和大哥、二哥都是典型的败家子,要是不找个英雄来拯救我们,你忍心看你最疼的侄女——心心和念念,变成缴不起学费的低收入户儿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