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锦榻上歪倒了一夜,白玉珑手脚才刚刚恢复活动能力,若不是仍棉麻无力,她真想跳起来痛殴这个不要脸的男人一顿!
心中所有的疑惑、所有的谜题,都在一个晚上,完全明朗。
怎么也没料到,她最不屑见的庆暖、极度渴望再见的金轩、令她迷惑甚久的楚怜,竟如假包换,都是同一人!
想想,她一直想见的人,原来曾邀了她三次,却屡遭她拒绝,而她先是把人家骂了个臭头,回头又傻不愣登地苦苦找寻……她怎么那么蠢啊!
甭说庆暖和金轩是一件强烈的矛盾,楚怜更是个杀得她猝不及防的强烈对比!
只要一思及自己脑中会闪过把“扬州第一美人”宝座拱手让给“她”的念头,她就愤恨地直在暗地里捶胸顿足。
白玉珑!妳是白痴啊?那是个男人耶!妳居然没志气地向他认输?更别提昨晚被这男人乱吻、乱模、乱看了一把,还后知后觉地闭着眼睛暗爽……呜,表哥,对不起啊……
“来,这是猪肉饺子,皮薄、馅多、汤汁浓,用的可是出名的金华猪肉,味道特好,妳试试。”庆暖面露友好笑容,从早餐桌上夹了一粒饺子放进身边仍气呼呼的女子碗内。“别气了,我保证昨晚的事,只要妳不说,我就不说。”
只要她别泄漏他四爷男扮女装的事,他就对她女扮男装的事三缄其口,很公平。
白玉珑狠狠瞪去。只见他优雅地咬了一口肉汁香浓的美味饺子,边咀嚼边笑道:“包括吻了妳和看了妳果胸的事,我也不会说。”
“你──你去死!”哪壶不开提哪壶!忆起昨晚的洋相,白玉珑脸儿刷然涨红到耳根,气恼地抡起不大有劲的粉拳捶打他。
“哎……别打了。妳这手劲打不疼我的,倒是妳自个儿浪费力气。”庆暖一反手,轻易制住女子软弱的双腕,尔后大方一揽,把她收容入怀,拍拍她的背,低柔地说:“好了,乖,用完早膳我就送妳回去,昨晚的事谁也不提,妳还是可以继续当妳的公子,嗯?”
温柔的安抚下,怀中女子的呼喘逐渐平息。
不可思议,这个混蛋的怀抱还挺舒服的……暖热的大掌在背上轻拍着,像哄诱孩子似的,虽有点看扁人,可……她却莫名地安心。
自从娘死后,就再也没人这样抱抚她了……
“妳体内的软骨散药效还没退尽,来,多喝几杯茶,好让身体里的软骨散涤净得快一些。”松开她,庆暖将一杯热茶端至她眼前。
她面带戒慎地看着杯中茶水,迟迟不肯接过。
他淡笑,“怎么,怕了?”耸耸肩,他不置可否,“好吧,不喝就算了。”
白玉珑骤然抢过杯子,“你刚刚也喝了这壶茶不是?谅你也不敢再加什么玩意见!”捧到嘴边,她慢慢啜饮入喉,直到见底。
拿开杯子,却看到一旁的庆暖撑着侧脸,直冲着她笑。
这张笑脸教她心怀惴惴,“干嘛?”笑得那么奸险。
“有没有觉得……身体热热的?”
白玉珑愣了下,确实感觉体内有股温热,渐渐蔓散至四肢……
“如果我说……”他指了指她刚搁上桌的茶杯,“这杯茶其实被我加了药,妳信也不信?”
白玉珑一愕,脸色惨白,硬撑着虚软的身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边拚命催吐。
这个脸皮厚得更胜城墙的男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哈哈哈……傻瓜,骗妳的啦!那杯茶性属滋补,喝了本来就能暖身,才不是因为药的关系!炳哈哈……”座上的庆暖拍腿大笑。
“你……”白玉珑疲软地指着他,连骂的力气都没有。可恶!她可是连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耶!
笑了好一阵,美男子才平静下来。
“没什么,为妳当初的口出恶语,出一口恶气而已。”庆暖脸上有着恶作剧的嘲讽,“放心,我是不会对妳有兴趣的。像妳这种扮男人永远不可能是男人,扮回女装也不比我美、又没女人味的女人,我才懒得出手。”
他他他……他说她什么?不美?没女人味?
他居然对她这个“扬州第一美人”说这种话?啊啊啊……可恼啊可恼──
不理会窗边自尊被严重折损的女子,庆暖拿起筷子,重新品尝桌上早餐。好啦,整也整了,讪也讪了,既然对方是个姑娘家,他大男人就不同她小女子计较,报仇的事到此为止,便宜她了。
若“他”真是男儿身,昨晚他必会施展毒手,以报那句“像公狗一样见洞就插”之辱,教“他”在他身下痛失童子身,当场丧尽男性尊严!可如今也只能算了,谁叫她是女的,注定逃过一劫。
不过话说回来,这姑娘家说话怎么会这么难听?见洞就插的公狗?!
第六章
扬州城里又出了条大消息。
平素自誉为柳下惠的白龙公子,终于不敌销魂诱惑,防线失守,留在雅集小筑花魁楚怜的房里过夜了!
两人经过一夜旖旎,爱得如胶似漆,隔日就赫然听闻花魁已经让人赎了身,离开雅集小筑,不再倚门卖笑。花魁从崛起到销声匿迹,所历时间竟未满一个月,堪称是烟花界标准昙花一现的传奇。
究竟花魁哪去了?所有的眼光一致聚集在白龙身上。一时间,不但对白龙公子心存倾慕的姑娘们霎时梦碎,原本就被妇女视为眼中钉的楚怜更是往前一跃,成了扬州城内所有女人的公敌……
这真是太荒谬了!
长廊上,向学昭心躁至极,含带怒气的足音急促地从这头响到那头,转弯,穿过花园,度过池上拱桥,直直往白玉珑所居的闺苑走去。荒诞不经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他根本还来不及弄清表妹到底做了什么荒唐事,就已经在友人暧昧的目光中窘得抬不起头,懊恼地决定非要好好说她一说不可。
叩门声响起,前来开门的是紫苏。
“表少爷。”她福了福身。
“小姐呢?”清秀的脸眸微绷着。
“小姐在里头……”
“紫苏,请表哥进来吧。”屋里一声呼唤。
不及紫苏开口,向学昭已自行步入香闺,径往七彩嵌贝宝屏后的内堂行去。
紫苏则明哲保身地留在外厅候着,以免进去后在表少爷的炮轰下壮烈牺牲变成炮灰。
“珑儿,我来是想跟妳问一件事……”妆台前的粉女敕纤影缓缓回过香首,乌绢般柔亮的及腰长发散在身后,扎着几条粉红丝带,一身桃粉云绸纱裙看来飘然袅柔,丽质天生的脸蛋上不再有刻意添加的伪装,眉目如画,气韵如诗,美丽不可方物。
“什么事?”雪女敕的芙颜微展,送来一朵笑花,逸得满室芬芳。
向学昭傻眼。“珑儿,妳……”怎么忽然转住了?
也不等他多说,白玉珑站起身来,转了一圈。“瞧,这就是上回你送我的那件苏绸衣裳,我穿上了,好看吗?”
“好看!好看极了。”向学昭猛点头,说不出的心花怒放,让他开心得忘了刚刚是为什么发脾气。
记得她曾说过,一切都由她自己决定,不为谁而改变,如今她……这是不是代表了什么?
白玉珑兰指轻拈宽大的衣袖一端,高举掩面,然后缓缓放下,无比矫美的含笑容颜一点一点地露出,似慢慢艳绽的花儿般,令人不舍错过一瞬。
缓移莲步,佳人来到他面前,清丽绝艳的脸蛋,几乎和他鼻尖碰鼻尖。
“表哥,你说,珑儿美吗?”细软地、柔婉地,她轻声问道。
他点点头,已经醉茫了。“美。珑儿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美丽的一个。”也是他引以为傲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