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那个姓司徒的男人是这么告诉她关于冯六小妾的事。
这些话听起来似乎对项丹青极为不利,可她并非笨蛋,光是看司徒澐玥那双笑眸,她便知道这席话里另有隐情,他并没有把事情全盘托出。
丹青有个坏毛病。
什么坏毛病?
愈是他想要的东西他愈不敢取,你得逼著他走进绝路了、后悔了,他才敢。
她老早就看透项丹青有这坏毛病,所以她处处迁就,天真的认为只要如此,他们俩的关系总会开花结果。
可她实在没想到,这浑蛋可以窝囊到连解释都不敢的地步!
“我只想知道冯六小妾是谁,她和你是什么关系,如此而已。”他若解释,她绝对听,她绝对信,她绝不会随著外人批判他。
对于项丹青,她从未有丝毫怀疑,只因这辈子她最信任的人唯有他而已。
双目凝视她片刻,项丹青略显神伤。“我……”
他起了个单音,却迟迟不见下文。
“那位姑娘,我只是……”
他每说一句,袁芷漪神情便会专注几分,被她这么用力盯著,关于百姓听信皇榜讹传的过往记忆又如潮涌扑来,耳里有驱不去的骂声,他两眼紧闭,转过头,亟欲将那些不堪入耳的叫骂声排出脑外。
他说不出口,他实在开不了口……
“袁姑娘,我还得上朝。”
瞧他又兴起准备缩回窝囊壳里的意图,袁芷漪怔然回视。
隐忍许久的火气不断高张,在项丹青将要越过自己的那一刻,袁芷漪突然朝他前襟出手,将他拖来自己眼前,趁他不及反应时便踮起脚尖,将唇黏上他的。
忽被她强行吻住,项丹青愕瞠双目,他奋力挣开,颈子却反让她牢牢勾住,无法移开。
这个吻既粗鲁又毫无情调,且在她迎上时他的牙关几乎被撞疼了,但因为是她,即使再生涩的吻也会使他血液沸腾,藏在心中的兽性又将被诱引出来。
他感到下月复有股火苗,陌生地灼烧著,每当她张口吮他唇瓣、舌头在他口中翻翻搅搅,他便感到理智也被削弱些许。
他好想,好想把她……
脑中婬念刹那间逼得他想将她拥入怀里好好逞欢时,那向来高过常人许多的理智也来得快,项丹青一把拔开她勾在颈后的双臂,扬声大吼:“袁姑娘,别这样!”
他脸色发红,她亦是,两人同样感到月复里有股火在烧著,可此时更须解的,是心火。
“袁姑娘、袁姑娘、袁姑娘……难道我没有名字吗?’他吼,她也吼了回去,向来如湖水般风起无涟漪的个性突然爆发,令项丹青有些失措。“为何不可?反正十二年前那晚你也吻过我,我不过是依样画葫芦还你!”
听到她这话,项丹青全然傻了,脑中呈现空白。
“你那晚没睡著?”他总觉得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遭人揭穿。
“我才没睡,清醒得很!”
“你怎么不睡?”
“嘴唇都被你吻肿了,这种情况我会睡得著吗?”她愤怒咆哮,用力拽著他的衣襟朝自己拉近。“你不敢,你什么都不敢……项丹青,你浑蛋,简直不把我当一回事!”
“我从没有不把你当一回事。”乍听她这句严厉指控,他的怒火也飙涨数尺高。
“若你心里真把我分量摆得重,那你就应该回头看看我!”看看她是如何迁就他的被动,她在他的情感里是如何的俯首称臣。
她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在项丹青看得怔愣时,她的唇又贴上了。
她拽著他亲近自己,他则是被她逼得理制节节败退,两人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倚上了墙,可这回不同的是她被压在墙上,他的手已无法从这软玉温香抽开。
积压许久的情忻摧若在此刻寻得了一丝缝隙,汹涌如泉地弥漫在他们干涸许多年的心田。
手温、体温、肤温,每一处温度都是炙得烫人。
他们模索,毫不怜惜地扯著彼此的衣物。
她露出香肩与湖绿色抹胸,衣裳滑落肘窝处,在他埋首于她的颈子贪婪地汲取幽香时,她也忙著扯开他的前襟,恋著他身上伴随杏香的气息,他则是撩起她的裙子,抚著她细腻的腿肤。
他们紧紧相拥,在彼此身上吮出属于自己的烙印,他们脚步癫狂,似是醉了般地踏著诡异步伐,在这书房里东撞西撞,当袁芷漪被迫抵在连接内房的珠帘旁时,她胸前遭吻袭,那纤弱手臂因陌生感触逼得揪紧珠帘,扯落不少玉珠子。
书房里不断传出物品砸毁的声响,以及诡异的喘息与申吟,这让特别跑来凑热闹的项府仆人们,听得呆了。
不、不会吧……
他们那个向来不近的主子,该不会是在书房里——
“你们全都在这里干啥?”
不知何时冒出来的项凯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这群不做事的仆人把耳朵黏在墙上,似在偷听什么。
“项老?!”
众人惊呼,可喊出声音后他们又懊悔地捂住嘴巴。
丙不期然,书房里的动静在他们出声后全然停歇,仿佛方才激烈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少爷人呢?我有事找少爷。”项凯东张西望的,可看到众人不断摆著手势,状似叫他快走,他更为疑惑。“怎么啦,你们全鬼鬼祟祟在这里贴著墙在偷听什么?是我听不得的东西吗?”
不是、不是,而是你在这里的话会火上加油啊!
项凯想要干孙子的心态众所皆知,若被他知道项丹青与袁芷漪在房里“干什么”,后果铁定闹个没完没了。
项凯凝眉看著大伙紧张的,才想开口再问,砰地一声,书房的门被人用力甩开,撞在壁上发出巨响。
众人听这类似泄怒的甩门声,心里忍不住涌上恐惧。
上回他们才看过主子是如何对冯府的人发火的,他们可不想受到那种残酷对待啊。
徐徐地、缓缓地,背对著书房门的仆人们回首,当他们看见站在门口的昂然身躯,他们张口结舌,顿时说不出半句话。
站在门前的项丹青发丝散乱,朝服勉强地披在身上,露出胸口被吮红的痕迹,以及他长年佩带的杏花香包,双眼阴骛地瞪著每个人。
打从他们入项府,从没见过项丹青可以魔魅到这种程度,可也同时……压迫感甚大,好像要准备杀人的感觉。
仆人们吞了口口水,那双恐惧的眼不敢在项丹青身上久留,于是又往书房内瞧去——
“你们谁敢再往里面看一眼,就别怪我狠。”
冷冷的嗓音逼得大伙赶紧把眼睛移回该看的地方,不敢惹毛这远比先前对冯府人马发火还要恐怖上好几倍的项丹青。
在场者无不是害怕的冷汗直流、不敢吭声,唯有不清楚状况的项凯还有胆和项丹青说话。
“少爷,宫里有人来了。”
心知自己的怒火吓著他人,项丹青先是深吸口气缓和胸中郁闷,而后才问:“谁?”
“是韩公公。”项凯平时看起来胡涂的老脸在这时看来十分清醒。“似是为了宣诏而来,少爷,你快去接旨吧。”
与项凯那双眸子相视片响,项丹青于是理好穿著、对整两襟,在整理服装仪容的每个动作中,他似乎也将方才放出的怒气一一收拢。
“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到。”他理著发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整齐。
项凯颔首,领著众人离开。
眼看大伙离去,可项丹青并未马上跟随,他先是伫立好些时间,阳光照亮了他满身,却也在他背后拖出好长一道黑影,沿伸入书房内。
书房里,袁芷漪浑身潮红未退,她倚坐墙边,发丝散乱、衣裳披披挂挂的勉强遮住春光,略显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