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听他简叙两年前的事情,无力的承认她是该还他这笔债。
爹生前弥留时,心里还挂意这件事,她一直以为是两两银子。因为爹咽气前只说“书楼……两……两银……”,而且又没说出债主是谁,她以为反正将来有朝一日,到汴京找着书画楼时再还就成。
没想到……原来那个始终含在爹嘴里没说清楚的字,是个“百”字!
唉!现在一切都明了了。只是,她不是有意欠债不还,而是事出突然与无奈。
“寒公子……”
“离儿。”他以食指轻点住她的唇,制止她说话,“我想要先问你一件事,奉涛风是不是你的父亲?”
“是,他是先父。”长离点头承认,“不过请你听我解释,我爹他--”
“我已经从若文那儿知道你爹的事情,也知道为什么那笔钱、那件事会忽然石沉大海。我没有怪你爹,更没有怪你的意思,但我是个商人……”
他一直笑着看她,她愈看愈心慌的低下头,眼睛不敢再看他的……奸笑。
寒季书精明的看出她的表情,更故意抬起她的下颚,笑得更邪魅,“离儿,虽说逝者已矣,但书楼当时为此损失不少学生,再加上夫子没来。当时我是人财两失啊!离儿,你说说看,如今我找到债主了,是不加利息,把那笔银两要回来好?还是该将那笔银两,也当做是逝者已矣呢?”
他明明笑得奸诈无比,却用一张无辜受害的表情望着她。长离敌不过他的摇摇头,他不放弃贴近她,故意在她面前吐气问道:“那……你是不是该承认,你应该还我那笔钱呢?”
对於他的问话,她只能点头回应。她一直看他满脸因钱所产生的笑容,满眼因算计她还债所闪耀的精光,心里讶异万分,她以为他应该是个知书达理、仁心正义的谦谦君子。
两年前遇见他时,她病得很重,他好心拿药救她。她依稀记得他模糊的样子,一个相貌俊逸,温文儒雅,救她性命的好心君子。而在山寨时,她听若文对他的描叙,猜想他是一个武功高强,扶弱济贫的大侠士。可是眼前的他,怎么看都像一个精明又会算计人的奸商。
对她,他不但自有一套恩情说,还要他人回报,现在,更是一副欠债必讨的态度。是她识人不清,还是她生病后感觉有误?他应该不是如此狡狯的商人,他给她的感觉该是个君子,是个侠士才对。
到底是他擅长在人前掩饰,抑或是他本来就是这样,是她一味的把他想得太好,所以才产生这种想像与真实的巨大落差?
长离无法掩饰心中的挣扎与眼里的嫌恶。寒季书不能看透,却能猜着一二。但他不在乎她怎么想,反正日后她一定会了解他的为人,至於眼前最重要的,是把她留在身边守着。这一次,他不会再重蹈两年前的错误,不会让任何因素阻扰他留下她的决心。
“离儿,再来……”
“等一下。”长离听到他呼喊她的方式,连忙发出声音,“寒公子,我的名字叫长离,你可以--”
“我不喜欢『长离』这两个字。”寒季书一脸的坚决,不听她任何提议。
长离被他不悦的态度怔住,不懂他为什么不喜欢“长离”这两个字,难道他不知道“长离”的含意吗?
“寒公子,你为什么不喜欢『长离』这二字呢?难道你不知道它所影射的含意吗?”她不怕冒犯他,直接问出心里的想法。
“我知道这两个字影射的含意;『长离』者,『凤凰』之古别名也。但就算它有个好听的别名,我还是不喜欢它字面上的意义;『长离』者,长远距离、长久分离也。”
“这……你若真不喜欢唤『长离』那你也可以唤我一声『奉姑娘』啊。”长离另作建议。
对她的建议,寒季书噘着嘴摇头拒绝,蹙眉说道:“不,这个称谓我也不喜欢,那蕴含着你我两人既生疏又客套的距离。我、不、喜欢,就像不喜欢你称我一声『寒公子』那样。”
如果真像他所说这般,那往后他们见面要怎么称呼彼此?
“那你要我怎么称呼你?”长离问道。
“你要怎么称呼我?”他笑着沉吟了会儿才道:“你可以同我属下那样,称我一声『爷』,或者--”
“好!我可以称您一声『爷』。”长离急忙打断他的话,免得他想出一些奇怪的叫法要她喊,就像他喊她“离儿”那样怪。
从小到大,他是第一个喊她“离儿”的人,其他的人都是喊她“长离”,他偏要叫她离儿这么奇怪的名。
“你喜欢喊我爷就喊吧。但我不会喊你『长离』,以后府里的人,包括若文都会喊你离儿,到时候你别不应声,知道吗?”寒季书对她温柔的笑道,然而他眼神里的霸气却也不容忽视。
她愈听愈气,心里忍不住偷偷埋怨,他这人真是霸道耶,哪有人这样子的啊!她不过在他府里昏睡几天,他就硬要改她的名,更过分的是还不许她出声抗议,实在霸道。
长离不满地对他皱眉瞪眼。
他不理她无言的抗议,朝她的唇轻吻了下,见她掩嘴瞪他,不禁得意的大笑。
“离儿,称谓的事我们就此决定,这是盖印。”他抚着他的唇,挑逗地对她说,看她满脸绯红,他眼底带着满意的笑。“再来,我们来谈谈你心里急着的事好了。”
“长离心里没什么着急的事,谢谢寒……爷的关心。”长离一时改不了习惯,一句话说得拗口又不顺。
“真的吗?”寒季书似试探又似逗弄的问她,见她茫然地看他,他好心提醒她。“我听若文说,你想在京城里找人,是不是?”
“是,我本想等身体好些,再向您提出--”
“离儿,我听若文说,你想找的人是秦府的千金。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你和她到底分开多久了?”他再次不礼貌地打断她的话,直接问道。
“我和小姐分开……近半年了。”长离在心里数了数日子。
“半年!”寒季书惊讶的喊出,“离儿,你知不知道,半年对一个落难的千金小姐来说,不算是一段短的日子。尤其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任她在京城这个龙蛇混杂之地生活,万一不小心被人骗了,很可能在一夕之间成为一名青楼艳妓哪。”他故意用着惋惜的口吻说道。
“青楼艳妓?”长离听到这四个字,再看他那种似是肯定的表情,原来因生气而涨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天啊!绝对不能让小姐发生这种事,不然,她怎么对得起夫人最后的交代。她在心里呐喊。
谁来告诉她,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长离愈想心愈慌。最后,敌不过心里那份恐惧,头一晕、眼一花、身子一软,人毫无知觉的瘫倒在床被上。
寒季书看到她被吓昏了,脸上满是疼惜和怜爱。
他轻轻地甩手抚着她血色全失的柔唇,指尖轻缓地勾画她的唇形,喃喃低语地取笑她,“我的离儿啊!你怎么这么不经吓呢?若文一直对我说你很勇敢的啊!怎么我随便开口一唬,你就吓昏了呢?”
他笑着摇头,轻柔的将她搂进怀里,大手顺着她的瓜子脸描绘她的脸型,仔仔细细地将她看个满足,心里忽然有股想品嚐她的慾望。一个冲动,他带笑的唇贴上她的,留恋着她的柔软。
“长离啊长离!两年前,你偷偷占去我的心,随即消失而去,任我找你、想你、念你、担心你。我在你身上留了讯息,你却一次也不曾回应我,让相思占满我整个思绪,还让我不由自主的爱上你。现在我找到你了,你怎么能不爱上我呢?怎能不用你往后的人生,偿还我这段只为你而生的相思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