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窝在马车里紧张得要命,心里则直犯嘀咕,这弁庆怎么还不赶快走,净跟那些守城的士兵话什么家常嘛?待会儿士兵们若是要察看车厢,那可怎么办才好?
景阳心里才犯嘀咕,就听到士兵们在问弁庆,“弁大哥,这次出城是为了啥事?”
“没别的事,只是闲来无聊,便替京兆府尹允大人跑腿办点事。”弁庆拿出承寺给他的令牌。
爱尹大人交代的差事,士兵们也不敢多问,只是——士兵瞄了瞄车厢。“不知车厢里坐的是谁?”
“在下的一位小兄弟,受了点风寒,人正虚着呢!”
“这样啊!”士兵们面有难色,不知道该不该查。
弁庆却大方的掀开车帘。“差爷们只管公事公办,只是在下这位小兄弟是真的不太舒服,差爷们若要查,就有劳差爷上车厢。”
上车厢!
景阳一听,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敌,这些差爷若真的上来,见着了她,那她的身分不就曝光了,到时她还能逃吗?
景阳慌得往角落缩,用包袱盖住头脸。
但从外头往里面看,那情景正巧像是个病恹恹的人。
士兵心想,景阳公主这次私自逃出宫,为的就是避开弁大人,所以,绝不可能与弁大人同行。
考虑到这个层面,士兵们也大方的做了个顺手人情给弁庆。
“既然弁大哥的小兄弟身染风寒,那我们几个就不打扰了。弁大哥,请。”土兵们不搜车厢便放行。
弁庆立刻驾着马车离去。
听到达达的马蹄声,景阳紧揪的一颗心这才放宽开来。
这下子,她是真的离开京城,远离那个是非之地了。
***************
出了京城之后,景阳忙不迭的从车厢内探出头来。
“可以了,就在这儿停吧!往后的路我自个儿走就行了。”
“你要去哪?搞不好咱们顺路,我还能再送你一程。”弁庆驾着马车,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景阳急急的摇头拒绝。“不麻烦您了,咱们……肯定不顺路。”景阳一语双关的说。
可弁庆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只是笑着道:“你并不知道我上哪儿去,又怎么会知道咱们两个不顺路呢?”
景阳垂着头苦笑,细若蚊蚋地开口道:“咱们两人若是同路人,今儿个你就
不会被眨官,而我也就用不着离开京城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弁庆正想凑上耳朵仔细听。
景阳连忙退开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慌得直摇头。“没、没说什么,只是发些牢骚罢了。”她深怕他离她这么近,会看出她就是景阳。
“就在这儿停吧!”她想下车了。
见“他”执意如此,弁庆只得拉紧缰绳,停住马车,让“他”下去,
景阳飞快的跳下车,匆匆一揖,道了声谢。“这一路上要不是有你的帮忙,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得了城呢!今日在此别过,盼兄台此后一路顺风,无灾无难。”最重要的是,能与那芙蓉姑娘百年好合,那她逃出京城也算是值得了。
“告辞了。”景阳拱手道别,转身离去。
“等一下。”弁庆还有话要说,在心急之下,他没多想的出手攫住景阳的手腕。
“他”的手好细、好瘦!
一丝惊愕才窜进弁庆的脑子里,景阳已冷不防地甩开他的手,仓皇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他”怕他!
而且是很怕他!
为什么?
弁庆狐疑地盯住景阳瞧。
景阳连忙低垂头,避开他如火如炬的目光。
“他”每次看到他就拼命闪躲的态度,让他不禁心生疑窦,弁庆上前跨了一大步,景阳像是惊弓之鸟似的,又想拔腿逃命了。
但这一次,弁庆的动作比景阳快多了,他一个箭步抢先,将“他”抓了回来,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他抱着她!
他竟抱着她!
意识到这一层,景阳的双颊倏地转为红滟滟的一片,心口怦怦直跳。
弁庆单手托起“他”的下颔,让“他”看着他。
景阳垂下眼睑,避开他凌厉的虎目。
“我认识你!”弁庆总觉得“他”很面熟。
“不!”景阳几乎是惊叫出声的否认道:“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他”的态度实在太惊惶了,以至于月兑口说出的话完全不具任何说服力。
“既然如此,那你的表情为什么不是那么一回事?”弁庆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问:“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都急着避开?”这是他一直都很好奇的事。
他自认为自己虽然不是什么万人迷,但也不至于长得这么抱歉、让人一见就心生惧意,除非是——
“他”怕他。
但“他”为什么怕他?
这一路上,要不是有他罩着,“他”根本就无法出城,如此算来,他还算是“他”的恩人呢!
而这位小兄弟,“他”对他的态度根本称不上友善,还怀有很深的敌意,像是刻意画出一道距离,不许他逾越似的。
为什么?
弁庆的眸光盯在景阳的脸上,她正想别开脸,他的手却突然固定在她的脸上,让她无法移开。
目光停留在景阳脸上足足有一刻钟那么久后,倏地,弁庆皱起眉。“我确实认识你。”咋儿个遇到这名小兄弟时,他就觉得“他”很面善,今日再仔细一瞧,他更坚信这位小兄弟他曾经见过。
他觉得她面熟!就只是觉得面熟而已?!
景阳突然好想哭,因为,一个曾经严重影响她的人生,最后还逼她不得不出宫来逃避他的男人,在与她面对面无数次之后,他竟然只是觉得她面熟而已!
算一算,弁庆见过她女儿身的装扮有两次,他甚至还亲临过景阳宫,指着她的鼻头骂过她,可——她的长相竟然完全不曾停驻在他的脑海,他——竟然不记得她……
这种感觉好悲哀喔!毕竟,他差点就成了她的驸马了不是吗?
景阳的眼瞳中浮现着怆然的失落感,那眼神就像是遭人遗弃般——
“他”的表情让弁庆倏地想起一个人。
那个逃出宫,让京城大乱的——景阳公主!
弁庆的目光仔细的在景阳的面庞梭巡。
她那惊疑不定的表情,真的像是怕他认出她来似的!
老天!就是她了!
弁庆恍然大悟。“我竟然帮你逃出城!”他放开对她的禁锢,难以相信他与景阳的缘分,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
景阳听到了他的低喃。
他知道她是谁了!
景阳下意识的抱着包袱想要跑。
可她的脚步才迈开,就被弁庆一把给抓了回来。
“你放开我!”景阳用公主的威仪逼他放手。“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又怎么敢以下犯上,对我大不敬?”景阳拼命的扭动手腕,企图挣开他的箝制。
“皇上贴了皇榜,急于找寻公主的下落,”
“我不回去!”景阳停止挣扎,声音冷漠地说出她的决定。而他——他应该知道她之所以不回去的原因不是吗?
那他又何必对她苦苦相逼呢?
“放开我!我不回去、”景阳红着眼眶,却仍然佯装坚强地面对他。
弁庆当然知道景踢之所以离宫的原因,但——“公主实在不必为了草民而做出这样的牺牲。”
他不想欠景阳人情,不想……不想再与她有一丝丝的牵扯。
弁庆的表情明白地写着他的情绪。
景阳看懂了他的不想。
他连她想成全他的心意都不屑接受是吗?
景阳抿着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她要很努力很努力地才能扮出一张不在乎的面孔,佯装无所谓地玄面对他。她心痛的说:“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我皇兄为了皇室的颜面、为了他那句『君无戏言』,所以绝不可能收回指婚圣意,而我——我根本不想嫁给你。”景阳说出她在心里反覆练习了好久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