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他已有十年之久,难道兀大哥对于她的爱就这么无动于衷?
她的眼凄楚地望同被关在牢内的兀烈纳。此时此刻,他以往的英姿焕发不复存在,牢内的他既落拓又狼狈,让人看了好心疼。
“兀大哥。”
她细长的手指紧紧攀住地牢,隔着铁牢看着那个为爱受苦的男人。
闭目养神的兀烈纳张开了眼,迎面对上的是克图泫然饮泣的脸。他急急地从铺着稻草的床上一跃而起,走近克图。
“公主!你怎么会来这里?”以公主这样尊贵的千金之躯,实在不该来此。
克图不在乎她的身分适不适合来这个地方,她在乎的是他。
她的手透过铁牢,碰触他削瘦的脸颊。“你过得好不好?”
“好。这个地方既能遮风又能避雨,三餐不愁的,怎么会不好。”
她的肩紧紧锁上。“你胡说,这儿既脏又潮湿的,怎么会好!”
兀烈纳的脸泛出一抹苦笑。
是的,这样的地方是不比他从前住的地方来得好,但他一想来这儿受苦受罪的人是他,而不是小四儿,他使觉得值得。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走她?为什么要替她承担起一切的罪名?”克图隔着铁牢看着兀烈纳。“难道你记不得一年前她是怎么伤害你的?像她那样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你为她牺牲一切,甚至于丢了性命……”
兀烈纳襟口不语。
克图说的,他都明白,为了一个弃他如敝屣的女人而牺牲大好前程,这实属不智;但他怎么地无法眼睁睁地见死不救,任他爱的她死于非命。
他对小四儿有恨,但他心里清楚这份恨源自于他对她的爱;因为自己是如此挖心掏肺地变她,所以才会恨她不懂得珍惜。
倘若他真要为这份感情找出个罪魁祸首来,那么首先该怪的是他,是他不该爱上一个不该爱的女人,是他将心沦陷给一个敌国的将领。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如今自食苦果,是他的报应。
“兀大哥,让我救你。”克图的眼盈满了似水柔情的情意。
兀烈纳苦笑。“这战前通敌之罪是不可赦的死罪一条,公主如何能教得了?”
“娶我!克图只要跟可汗说,克图已是你兀烈纳的人了,那么可汗一定会看在克图的面子上……”
“公主,这万万不可。”兀烈纳急急地打断克图的提议。“兀烈纳宁可死,也不能玷污公主的清白。”
克图的眼蒙上了一层水光。“你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吧?!”他为了守住对聂四贞那份情,所以他才宁可死,也不愿意娶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聂四贞她根本就不变你,不然她也不会不惜牺牲你对她的爱意而利用你,施毒救出她爹,兀大哥”──她的眼眸蒙陇地,盈眶的泪水一眨眼便落下。“给克图一个机会,让克图爱你,克图发誓,会倾注一生的心力来珍惜你这份感情。”
兀烈纳却无福承受这样的爱意,因为他的心早在一年前全给了小四儿。
他的无言彻彻底底地伤害了克图。
她都已经不顾颜面地向他示爱,而他却执意一死也不愿接受她!好──“那么你就在这里等死吧,我再世不会自作多情地来烦你了。”转身,她奔了出去,踉跄的背影显得悲凄。
兀烈纳走回稻草堆,盘腿闭眼,一如克图没来时。
对于克图的伤心欲绝,他不是全然的无动于衷,只是他给不起她要的爱,所以只好狠下心来不多慰藉,断绝她对他所有的遐想,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克图在自个儿的穹庐内兜圈艘步。
眼看着兀大哥斩首在即,而他却一点退让的迹象都没有,她不由得心慌起来。
如果兀大哥一直不肯低头,不肯娶她,那么──她真的要眼睁睁地看他受死吗?
不!她不能这么做;她必须告诉父王事实的真相,不能让兀大哥就这么死去。
克图冲出穹庐,奔进了她父王的帐子。
“克图!”
“儿臣有要事禀告父王。”
瞧克图一脸的着急,可汗当下遣走了身边的歌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瞧你一脸着急的。”
“克图想为兀大哥请命。”
“不准。”可汗想都不想的便拒绝了克图的要求。“兀烈纳犯的是通敌之罪,罪不可赦,任何人来求情都没有用。”
“那如果儿臣说兀大哥是冤枉的呢?”
“他放走聂四员乃属事实,何来的冤枉?”
“那一夜下毒救走聂将军的人不是聂四贞,是儿臣。”
可汗的眉峰蹙拢在一起。“你说救走聂平禄的人是你!”
“是的,当初儿臣瞧出兀大哥对聂四贞旧情难忘,于是心中忿忿难平,因此就使计救走了聂将军。儿臣的本意是想让兀大哥与晶四贞起争执,让兀大哥认清聂四贞那样的女人不值得他去爱……然而,儿臣怎么也没想到兀大哥会一肩挑起所有的罪过。”克图黯然神伤。“如果兀大哥不是那么急切地送走聂四贞,不是那样义无反顾地打算为聂四贞牺牲一切……那么他会发现那天晚上去见聂将军的人是我,不是聂四贞。”
“可是那两名士兵是食物中毒……”
“父王忘了儿臣对中原事物的热中。”虽然当时是为了附和兀大哥的爱好,但多多少少她也学了一些。
“儿臣得知当晚厨子那边备了菠菱菜,于是当晚拿了牛乳去给那两名士兵,说是要慰劳他们的。”在食物相克中液菱菜是不能与牛乳同时食用的。
“而他们怎么也料想不到,他们一向尊崇的公主会使计陷害他们。”自然而然的,当大伙在盘查追问时,两名士兵便理所当然地省略公主因体恤部属送了两瓶牛乳之事。
“克图,你实在是太糊涂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虽两名士兵已经康复,但兀烈纳却因克图的胡闹而被处刑。“你这是……”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克图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儿臣知罪,儿臣只希望父王能赦免兀大哥的死罪,兀大哥他是无辜的,不该死。”
可汗也知道是他女儿糊涂,有罪的人是克图;但──“你要父王怎么对全朝的大臣说明兀烈纳是无罪的?”若想赦免兀烈纳,势必得揪出克图来一命抵一命,这教为人父的他怎么做得出来?
“儿臣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可汗真是会被他这个女儿给气死。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说的这么容易,可他怎么下得了手去处死自己的女儿。
“你起来吧,这事父王自会想办法处理。”可汗的眼无奈地瞥向女儿。“父王向你保证,你的兀大哥绝不会被处以死刑。”
“父王想到好法子了?”
“嗯。”
就在兀烈纳处以死刑之际,他会安排高手去劫狱,将兀烈纳救走;这是他唯一想得到的计策,不过遗憾的是他们大辽将从此失去兀烈纳这个优秀的将领了。
就不知道当克图得知她的兀大哥纵使是救回了一条命,但日后却难以再与她相见时,这个傻孩子会如何的伤心欲绝?
第十章
三年后──兀烈纳的目光锁定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名少妇身上。
她褪去了少女的装扮,绾起了妇人髻,那轻盈纤细的侧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小四儿。阔别多年后,他终于再次与她相逢了!不知这些年来,她过得可好?
聂四贞隐隐察觉到不对,习武多年让她比别人多了分敏感,像现在她就觉得在这热闹滚滚的市集有道目光紧紧地锁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