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步摇小手明显一顿,停在半空中,最后缓缓收回身侧。
这一刻,跋扈的他心思透明,令她得以一窥究竟。
宛如孩子般的单纯、固执、全是为了一个人。
就是这样才教她怎么也无法放下他,想把围绕在他四周的阴霾一扫而光,想知道这个仿佛揽尽所有沉重在肩上的男人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好奇怪,她明明讨厌他不讲道理的霸道和自以为是,却有无法不在乎他的感受。
所以才那么认真积极的去做一些无关她利益的事,只想让他开心。
但是……对他来说,这些仍旧不是因为她水步摇?透过她,他仍在寻找着玄翠的影子?他眼里曾看见过她吗?
察觉自己对这个男人动了心,却也同时知道自己机会渺茫。
“嗯,是啊。”她应了声,挂在嘴边的笑容却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她终于了解自己傻傻的去做这些事的原因了——她喜欢他,不求回报,但求他开心的活着,如此简单的喜欢。
偏偏越是清楚自己的感情,也越发感觉到玄翠在他心中占有多重要的位置,她没有插进去的余地。
“呃,你……”巴图怔忡,无言的瞅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笑容,要他怎么放得下她?
懊死的!
她该是玄翠的替身,他却越来越难将她当成玄翠对待!
越靠近她,属于她的强烈色彩便逐渐取代了玄翠在他心上留下的那抹粉白。
有时候是纯洁的白,有时候是热情的红,有时候是沉静的蓝……她的身上有着各式各样的颜色,和只有粉白的玄翠是不同的!
巴图沉默了,回避了她显得复杂的笑容。
丙然还是会躲啊……
水步摇垂首,待重新抬起时,脸上的笑容一扫阴霾,指着远远地东方叹道:“快看!”
巴图的实现仍停留在睡莲上。
他看过那种神情,却装作不懂,是不想面对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巴图。”她轻轻唤,坚持唤回他的视线。
她没有逼他的意思,现在的她只希望能和他肩并肩,欣赏这满庭院的睡莲,如此而已。
敌不过她的坚持,巴图最后还是回头了。
“日出。”她一手指着山峰之间缓缓升起的太阳,对他露出清新的笑容。
适才的尴尬好像是从来不存在,她又恢复成原本那个他认识的女人。
巴图宽了心,但目光更加离不开她。
今日的她,是鹅黄色的。
苞玄翠不一样。
“呵——”
日夜楼最早清醒的仆役还打着呵欠,一脸睡眼惺忪,经过水步摇的房前时,发现门没关紧,不经意的朝里面探了探。
软被上窝着一道身影。
“咦?那是……”以为自己看走眼,仆役揉了揉双眼,再定睛一看——
斑大的身影。
“咦?”
那毛茸茸的小腿、黝黑的皮肤、肌理分明的强壮胸膛……哪里像是巫女大人?
懊不会是——
“王、王王王王王……”仆役退了一步,结果重心不稳的绊倒在地。
健壮的身躯翻了翻,改成正面仰躺,更加证实了仆役的揣测。
“怎么了?”轻声低语在仆役耳边响起。
“王……”王上来了!
靶觉到有人轻拍自己的肩膀,仆役差点爆出惊呼,未料被人由后头捂住嘴,一回头就见到水步摇调皮的脸儿。
把食指贴在唇上,她做了噤声的动作,转身来到一楼的正厅,那名仆役自然是跟在她身后。
“那那那那……”仆役手指着楼上,一脸吃惊。
“小声点。”水步摇倒了杯茶给结结巴巴好半天说不出话的仆役。
仆役一口喝下,这才把话一口气吐出:“王上来了!”
“是啊。”是她去叫他来的,当然知道。
“而且王上、王上他……”王上还睡在巫女大人的床上!
“正在睡觉,所以最好轻声点别把他吵醒,要不,巴图的火气可是很大的。”最好相信她,因为今早她亲眼见识过。
“嘎?”就这样?
王上出现在日夜路,甚至躺在巫女大人床上这件事……就这样解释完了?
“巫女大人,日安。”晚一步起床的孟安蕊踏进正厅。
“喔!孟安蕊,你来得正好,请你替巴图那件衣服过来,可以吗?”
“替王上拿衣裳?”还不知前因后果的孟安蕊感到不解。
仆役赶紧来到孟安蕊身侧,附耳道:“王上在楼上睡着了。”
“王上他……在巫女大人房里?!”孟安蕊忍不住惊呼来求证。
“我确定你们这样吵下去,等等巴图会冲下来剥你们的皮。”水步摇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似乎不觉有问题。
孟安蕊和仆役交换了一记眼神,再看看水步摇一副理当如此的泰然自若,满是困惑——
王上怎么会出现在日夜楼呢?
“今日呢?”
“说、说是睡在巫女大人那儿……”负责每日回报巴图去向给赛娜的仆役抖得如风中落叶,深怕这个消息会让赛娜再度大发脾气。
赛娜一反常态的没有丝毫反应,似乎已经对大同小异的回报麻痹,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心里是多么的怨恨。
日复一日,王上总是往那个女人所在的日夜楼跑。
不过现在她准备要反击了。
“拿上来。”
赛娜一声令下,随侍在侧的婢女恭敬的呈上一只老旧的黑坛子。
“知道这是什么吗?”她接过黑坛子,仿佛珍宝般的抱在怀中,一手不断在坛身上来回轻抚。
曾是跟在巫女身边学习的储备巫女人选,赛娜自然精通养蛊之道,事实上她一直有养蛊、使蛊的习惯,对看不顺眼的人下蛊对她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而这她费心养的蛇蛊,便是她最后的手段!
“小、小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啊!
“不知道最好。”抿唇轻笑,赛娜将蛊坛交给仆役,“拿稳了,要是掉了,坛子一破可就……”
赛娜故意说得语带保留,吓得仆役心里发毛还是紧紧抱着黑坛子,深怕没拿好掉落地上。
“这、这……”要是把这件苦差事交给他吗?
“记着,一定要等看不见月亮的夜晚行事。”这样蛇蛊的能力会更强。
“小、小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仆役抖得更剧烈,颤声道。
“很简单,你只要到日夜楼,在那个女人的房前把坛盖打开就行了,其他的,你什么也不用做。”赛娜拍拍他的脸颊,露出亲切的笑容。
可看在仆役眼里却比任何恶鬼都骇然可怕。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赛娜轻声道。
“是、是……”仆役用几乎快哭出来的声音回答,随即欠身离开。
赛娜的唇畔露出满意的笑。
很快,再等几天,那个碍眼的女人就要消失了。
第8章
向来无人能踏进,就连大臣们也只能在门外求见的龙阁,今日史无前例的招待了水步摇。
张大的一双美眸,水步摇四处张望着,打量着龙阁内的陈设。除了那次一大清早擅闯龙阁之外,这还是她第一次龙阁,而且学是被邀请来用膳的。
说是邀请,倒不如说是“被传唤”来得正确。
虽然巴图时不时的会上日夜楼,有时只是盯着她瞧,有时会和她攀谈几句,或是同她一起用膳,但进龙阁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看什么?还不快吃。”巴图注视着她乱瞟的目光,神情有些不悦,他是要她来吃饭,不是来参观的!
“喔……”水步摇心不在焉的拿起碗筷,水亮的大眼儿仍四处瞟着,筷子夹空气,直接往嘴里塞。
对着这样的人要怎么下咽?
巴图重重放下筷子,发出了好大的声音。
偏偏对面的女人仍是随兴得很,不只没将他的话听在耳中,也没有把他的怒气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