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走在苏州一带,你若随便拉个路人问起响叮口当的苏家,就连三岁小孩都会竖起大拇指,笑咧了黄牙乳口告诉你,苏家以白玉为堂,以金作马,是视珍珠如土、视金如土、视金如铁的大户人家,每年税收之时,光征收苏家一户的米、麦,便足以养活苏州城的人民。
这样的富豪、这样的大户,苏家人丁懊是兴盛得很吧?
这可不。因为苏老太君,也就是苏家的主母,她一向坚持“富不过三代”的理念,她认为苏家的富有,只会让子孙沉沦于安乐之中,以至堕落,而后败家,所以,苏家的男丁早在及冠之际便得离家,四处流浪,为自个儿的前程打拼。
所以,现在的苏家,除了年迈的老太君之外,长伴在她身畔的只有她的三个贴身丫环,分别是青衣、红袖、招云。
青衣、红袖、招云虽是女流之辈,且又卖身于苏家,但整个苏家大大小小的事由,一切的一切就由她们三个当家主事,真可谓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她们的身份可比寻常百姓家的千金小姐要来得尊贵,手中的权力更不是一般男人可小觑的。
沈青衣,性子温和、为人圆蠹、外柔内刚、空云似桂如兰,是苏家的主事当家,举凡发饷、调度、用人一切都得得到她的首肯才行。
梁红袖,虽卖身为奴、为婢,但心却比天还高,举凡她所看不顺眼的,她便可以不畏强权地挺身直言:她说一不二的果断性子,为苏家也为她自己招来了不少的麻烦,但苏老太君硬是欣赏她这种不输给男子的强悍作风,所以举凡是苏家的产业,便由红袖一手包办,不假他人之手。
陆招云,唉——她能入主,当起老太君身边的三大名婢之一,众苏家上上下下百来人,是没一个人肯相信,因为咱们陆招云姑娘既不像青衣那般沉稳可以当家主事,也不像红袖那般强悍能在商场上有一番作为。
说起陆招云姑娘,她充其量也不过是有一张小脸蛋长得甜甜的,见到人就露出两个小酒窝,甜腻腻地对你笑;看到男的便喊大伯,见着女的就喊阿姨,听起来舒服是舒服,但若你真跟她相处个一、两天,那各位便晓得咱们招云姑娘是天下第一大骗子,她可以面不改色地对你撒谎,让她的奸计得逞。
她没什么能事,就专干落井下石的坏事;所以,她能出现在苏老太君的身边,名列苏门三姝之一,实属怪异。
拉开故事的序幕,咱们今天故事的主人翁就是处在风光明媚的苏州,是苏门三姝中的红袖姑娘。
第1章
“红袖姐姐,红袖姐姐,你等等我,等等我嘛。”身着蓝衫的招云,个儿小小地飞驰快奔在偌大的庭园之中,却仍敌不过走在前方的红袖。
噢!拜托,她在后头赶得快要累死了,怎么红袖光是用走的就可以走赢她,真是奇怪,难道手长脚长就真那么好用。
唉,早知道就叫爹娘把她的手脚长长一点嘛,现在可好了吧,连走路都输给红袖,唉,真是“脚到用时方恨短”,失算,真是失算。
“红袖姐姐,你行行好成不成啊,别走这么快嘛,人家是真的有事要告诉你耶。唉哟!”她的头撞到人了。
她也不看清自个儿撞到的人是谁,开口便噼哩啪啦地直嚷嚷着:“该死的,是哪个冒失鬼,这么没道德,杵在路中央当行道树,也不看看我陆招云是个儿小小、眼睛大大、鼻子挺挺、人是美美的,竟然敢杵在路中央拦本姑娘的路,撞着了我的小巧可爱的鼻子,你,赔,得,起,吗?”招云恶狠狠地抬头。
一抬眼,招云便瞧见红袖冷着一张脸,没啥好气地端着她瞧,这准是怪罪她来着。
“对不起,对不起,人家没想到红袖姐姐你会真的停下来,所以说‘咚咚咚’地,就撞到你了。”这哪能怪她嘛,是不是?
招云满是不好意思地直讪笑着,而红袖却拉下了脸,怒视着招云那直讪笑、打哈的小脸蛋。
“你在我后头嚷嚷了老半天,现在却跟我说你没想到我会停下来!”红袖狠狠地瞪了招云一眼。“那你是存心找我麻烦是不是?”
“红袖姐姐,你别这么凶嘛!”招云撇撇嘴,扮委屈。“我——”
“少来。”红袖大喝一声。“你少拿这招在我跟前丢人现眼,要骗去骗那些不认识你陆招云的人吧;还有,”红袖冷眼又是一瞪。“你现在最好是有个好理由,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将我拦下来,不然,我准教你好看。”红袖她突然笑了一脸的甜,让招云好怕哟。
是谁说她陆招云的笑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很可怕来着?叫哪个人来看红袖的笑,那他们准说她的笑容是最甜、最无害的。
见着了红袖那冷森森的笑,招云一双纤纤玉手直摇,连忙打哈哈地直道:“这事重不重要,小小的招云可不知道,但是,事关老太君,这红袖姐姐你说,这事,是重不重要呢?”
有关老太君的!红袖止住了步伐,拎着两道英气、浓黑的眉轻扬而起,她回眸冷瞅着招云的笑脸,蹙眉问:“老太君找我?”
招云不怕死地又摇头了。“她不是找你。”
“啪”一声,红袖轻轻赏了个响头给招云。“那你刚刚是在废话些什么?”有时候,她真的会被招云这丫头给气死;听了别人说一句话,那人的心思,她梁红袖纵使不能猜着十成十,亦可猜着七、八分;就唯独招云这丫头,总是说了连篇的废话还说不到正题,她的耐性就是这么被她给磨光的。
想着想着,红袖又火大了。“小表,到底老太君是吩咐了你什么事,你说话别给我九弯十八拐的,这会儿,你若是让我误了正事,我不把你的皮给活剥下来,你看我叫不叫梁红袖。”红袖双手插上那盈盈可握的柳腰上,摆上一副泼妇模样。
嗄!真的还是假的,手段这么狠哟!
招云拍拍胸脯,眨巴着眼,煞有其事地挨在红袖的身旁,小声地问:“红袖姐姐,你可不可以小小声地告诉我,那个皮哟,是要怎么样才可以把它活剥下来?”
“陆,招,云!”红袖朝着招云咆哮她一身的怒气。这小妮子就想活活把她气死是不是?
哗!火山爆发了!招云好怕、好怕。“好嘛,好嘛,不说,不说,你别老是在我耳朵旁边大呼小叫的嘛。”招云拾手,拍拍她的耳朵,又小小声地直犯嘀咕。“拜托,人家的耳朵会坏掉的耶!”
“你若是不把话给说清楚,待会儿坏掉的准不会只是你的耳朵。”红袖凶巴巴地出口恐吓。
招云这丫头是恶马恶人恶人骑的性,大家总是看她小,又长得可爱,身后又有个老太君可撑腰,所以对于招云的恶作剧、疯言疯语,若是无伤大雅,家中的仆佣们也就随着她去玩、去闹,可她梁红袖就不吃她这一套。
招云她有那个闲情逸致可玩,她梁红袖可没有那个命。
她除身兼悦来酒楼、红云绣坊的管事外,还得插手管理苏门三家分号银楼,还有那西湖畔旁所停泊的大小船只,大大小小辈计百来艘。她真的没这个闲工夫来搭理招云。
说到没那个闲工夫,红袖又抬头看了看立在中庭中杆头上的日影刻表,心里暗在叫惨。
完了,跟义民庄的庄主约好已时见的,这会儿她都还来不及换上男装,怎么去谈生意?
思及此,红袖一个回身,又急急忙忙地往自个儿的红云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