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惶恐地摇着手说:“不!少夫人,您误会了,您所派下的差事,兰儿怎会说没空呢,只是——”只是她一出去,这屋子就留周大夫与少夫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
子飞看出兰儿的难处,但他也瞧见白铃眼中的纠结。
她有话要跟他说,不让第三人知道!
子飞瞅着眼望向白铃,白铃却低下了头,回避他眼中的疑问。
倏然,子飞撕下药方子,递予兰儿。“兰儿,你经过药铺子的时候顺便帮少夫人捉三贴滋补养身的草药回来。”
兰儿接过药方,狐疑的眼扫过白铃、子飞两人。
在他们两人闪烁不定的目光中,聪慧的兰儿意会到了,少夫人与周大夫他们俩——
罢了,他们俩是否真有什么暖昧在,也不关她一个小丫鬟的事,更何况,少夫人在这个家中并不快乐,如果周大夫真的有心救少夫人走出这个牢笼,那她乐于见到这种结局。因为——毕竟是孙家亏欠了少夫人,而不是少夫人先起了异心。
兰儿手中捏着药方子对白铃福了福。“那小的这就去帮少夫人买桂花糕。”而她也会记得在外头多绕个几圈,多让少夫人呼些自由的空气。
子飞看着兰儿的身影在远方渐渐隐去,他才回过头来望向白铃,而她,依旧低垂着头,不敢瞧她。
子飞润了润唇,清清喉咙,他开口问:“少夫人有心事?”
白铃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倏然抬起了头,迎向子飞那灼亮的眼,她咬着下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吻我。”
嗄?她要他——吻她!子飞眨眨眼,满是惊诧。
“吻我,我要你吻我。”这次白铃更是鼓足了勇气,陡然闭上了眼,将身子倾向前,递上她那红艳艳的唇迎向子飞。
子飞柔肠千百转,瞅着满是心碎的眼睇睨着跟前的美人儿。
她这是在干什么?她将他周子飞幻想成孙玉庭以治疗她那满心的伤痛,是吗?她知不知道她这样做,不仅践踏了他的自尊,更是凌辱了她自个儿本身的价值!
寂静的空气岑寂了半晌,子飞径是望着白铃,不言不语。
白铃闭上的眼倏然滑下了两行清泪。
再一次的,她又受伤了。她没想到她又一次的,被一个男人所拒绝!
白铃猛然回过身子,背对着子飞,耸着双肩,无声地哭泣,泪水滴滴答答地隐落在她的被襦里。
这样的她惹得子飞好心疼。
子飞的手搭上白铃纤细的双肩,他试着开口叫她的闺名。“白铃。”
白铃的啜泣声突然停住,一双眼死盯在华丽的锦被上,不肯轻移。
她不要回过头,不要去看他的眼,刚刚她的要求已够让她难堪了,她不要再回头去看他眼底的冷嘲。
“相信我,我刚刚不是不愿意吻你,而是——我不要当孙玉庭的替身。”他爱她,所以,他希望她爱的也是他。
白铃的身子微微一凛。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他说——他不是不愿意吻她,而是——他不要当孙玉庭的替身!
“不!”白铃猛然回过身子,对上子飞纠结的眼,她开口急急地辩驳解释着:“我没当你是玉庭。”她一直当他是周大夫,周子飞。
“那就不要越过我的身子,将目光锁在遥远的一方,说要我吻你。”
“我没有,没有。”她没有,真的没有。她真的努力地想忘掉玉庭,真的,但是,她知道,她是在自欺欺人,知道自己的心里始终有玉庭的影子在。
白铃泫着两行泪,朦胧了她的眼。
子飞单手搂过白铃瘦弱的身子。“如果你愿意,那请你给我也给你自个儿一个机会,试着接受我,忘掉他。”而他,愿意给她时间,让她去遗忘那个伤她最深、最重的男子,只要白铃她愿意给彼此机会。
白铃枕着子飞的肩,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可依偎的感觉竟是如此的好。
这个男人愿意给她孙玉庭给不起的一切,他用所有的心来包容她、等待她,她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白铃的头缓缓点着,她愿意给彼此时间,让子飞知道她有那个决心将玉庭的身影自她心中剔除,她决心要好好地爱一个爱她的人,不愧他的痴心以待。
???
兰儿明显地察觉到少夫人的不一样。
自从那一天,少夫人差走了她,单留下周大夫那时起,她就不时地发现少夫人常常一个人发呆,痴痴地笑。
少夫人不同了,不同于以往的落落寡欢,不同于以往的愁眉频蹙,少夫人渐渐地开朗,渐渐地走出绣阁,走入人群。
少夫人她不再惧怕跟孙家的人擦肩而过,不怕跟玉庭少爷四眼相对,少夫人她变得好坚强,坚强得足以面对她这段错误的婚姻,不再规避。
兰儿欣慰自个儿能见到少夫人走出那段阴晦的日子,脸上渐渐有笑容。
“兰儿,”白铃徒然拾眼,望向兰儿,她满含着笑意的美目盈满着柔光。“兰儿,你说我这荷包绣这样好看吗?”她将荷包递高,好让站着的兰儿看清楚点。
兰儿将荷包拿在手心,端看个清楚。
那是一对水鸳鸯悠游于湖水间,湖畔柳树摇曳,阴着湖里那对颈项相交的伴侣,绣荷边上,少夫人还提了行小字,娟秀的小隶写着:只羡鸳鸯,不羡仙。
“少夫人真是好手艺,这池中鸳鸯栩栩如生,好似一对活神仙,快乐逍遥于水中间。”
白铃闻言,酡红了两颊,轻手拾回自个儿的荷包。“你,会笑我太过于傻,太过于痴吗?”
“兰儿不敢。”兰儿低垂着头,满是惶恐。
“兰儿,我知道在我没嫁入孙家之前,你是玉庭最信赖的丫鬟,而玉庭之所以会信赖你,也自有你的长处,”白铃徒然望着兰儿。“以你的聪慧,你自是明白我近日来的改变是为了什么,兰儿——”
兰儿双膝一屈,倏地跪倒在地。
“兰儿,你这是在干什么?”白铃慌忙地放下绣荷包,急忙地牵扶起兰儿。
兰儿一径地跪倒在地上,低垂着头。“兰儿只是个丫鬟,兰儿自知自个儿的职守只是在服侍夫人,其余的,兰儿都不知道。”
好一句什么都不知道!言下之意也就是兰儿她不管瞧见了什么,都会视而不见,只因她不是一个会嚼舌根的丫头。
“兰儿,你——会看不起我吗?”兰儿的感觉对白铃很重要,因为,在孙家,就只有兰儿最清楚她所受的苦,届时,如果兰儿她都不能谅解她情感的月兑轨,那么——她相信她将永远无法抬起头做人。
兰儿怯生生的眼迎向白铃眸中的迟疑。她摇头了。“今日,是孙家负了少夫人你,少夫人现今只是追求自个儿的幸福,兰儿怎么会看不起少夫人呢?兰儿只觉得少夫人好勇敢,好有勇气能不惧日后的闲言畏语、蜚短流长,能追求自个儿想要的幸福与美满,这样大无畏的精神是让兰儿钦佩的,兰儿又怎会看不起少夫人呢?”
白铃微微颔首,牵起犹跪倒在地的兰儿。她说:“有了你的支持,我的心安坦多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跟自个儿的道德良知交战,我知道我既身为人妻、为人妇,我便得恪遵妇道,坚守所谓的三从四德,但是——”白铃凄楚的眼陡然望向兰儿。“你可知道我每次看见玉庭同青衣携手走在回廊外,笑声迎风传进我耳里时,我的心是多么痛吗?我也是一个女人,我也希望有个人能疼爱我,我——”
“我知道,我知道。”兰儿不希望再听少夫人说下去。少夫人说的愈多,就愈代表玉庭少爷待夫人的薄情寡义,她虽同情少夫人,但,她却很私心的不允许别人在她跟前说少爷的不是,因为,她也曾亲眼瞧见过少爷为情所困时的苦。